“我们觉得第一种好，就想选第一种。”对着这个后辈，韩大娘觉得不好意思，有些羞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是心中渴望躁动更甚，便也顾不得什么了。
她们一家三口，一个老的，两个年轻的，话都一直是韩大娘在说，韩鸿升脸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现在过来说这事，好像多了一点羞赧，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什么。
倒是他的媳妇孙杏，虽然也害羞，一双圆眼更多透露出来的是好奇和迫不及待，比那日在巷子里初见时要生动不少。
见程榆芊看向她，孙杏抿着嘴笑笑，眼神却不躲避。
程榆芊也朝她笑，转过头又看向韩大娘，“大娘可想好了？第一种选择虽然有可能挣得超过四十文，但是也有可能不到四十文，甚至要少得多。”
他们一家连饭团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却能如此坚定地选择第一种挣钱方式，这让程榆芊觉得她们是不是对她太信任。
说实话，她自己还真的没有这个把握。
“想好了，第一种不是卖多了给的就多嘛，不瞒你说，我一开始是想选第二种的，还是杏儿说想试试第一种，这孩子想试试能不能挣到更多。”
原来是儿媳的想法，程榆芊乐了，作为一个不安分的女子，她对身为女子，有想法，敢尝试的这位杏儿又多上几分好感。
“行，那就按照第一种方案来。”
“你们先回去，等饭团做好了，我喊你们来取。”
“用的着我们帮忙吗？”
“不用……待会儿米饭蒸好来帮忙也行。”
饭团又不难做，也没什么好藏的，她如此急切地想在短时间内多卖出些饭团，不也正是考虑到，饭团被复制的可能性很大，很快就会有模仿她的出现嘛！
而且韩大娘一家也不是那样的人，她相信他们，人多好办事，五个人卖饭团的量，那包起来就很麻烦了。
若是韩大娘一家能加入进来，速度会快上许多，当然，到时候分钱给她们时，每个人再额外多十文作为报酬就是了。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她不能在这里去贪人家的便宜。
说定好这些，待米饭都蒸熟，果然将三人给喊了过来，让洗干净手，再把头发用围巾包起来，程榆芊和她娘配合着先做了几个给她们看，然后等人说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再一人负责一道程序：
程榆芊负责往竹叶上放饭团，韩鸿升力气大，负责把饭团碾开碾平，她娘负责刷大酱，孙杏往上放菜叶子和煎蛋，韩大娘则是负责把饭团包扎起来。
一个灶房里挤不下五个大人，又将两家的饭桌拼在一块，在院子里干活，一时间倒也忙的热火朝天。
做的过程中是不说话的，程榆芊着意强调这点，怕的是沾上唾沫星子，光是想着就让人难受。
这饭团出自她手，她要对它负责到底的。
因着干活的人多，即便是做了比前几次多几倍的量，程榆芊觉得用的时间似乎还更快了。
饭团做好，韩大娘一家一下子每人就要了五十个，她们的自信激情也感染了程榆芊，她最初要做饭团生意时，头一次去试卖也只敢拿十个，她们倒好，什么也不知道，就敢拿这么多些！
不，她们知道——她们知道，多劳多得，卖的饭团越多，自己能够分到的钱就越多！
怕她们没有做过这事儿，程榆芊还想着带她们几人先去看她娘是怎么卖这饭团的，没想到韩大娘竟是直接拒绝了，“榆钱你可是忘了我家里见天儿就是在西街上摆摊的，不就是吆喝？这我可比你在行！”
“说句托大的，说不定最后我是咱这一群人里最先卖完的！”
程榆芊也起了兴致，“那感情好！这样，我出个彩头——待会儿谁要是第一个先卖完，就到我家等着。”
“第一个卖完的，我多给十文。”
“我也参加，要我是第一个，那这十文钱我可就自己拿手里了。”
大家都笑，心里也不知不觉多了些斗志。
清水码头在城东头，仍然由何敏带着翎儿去摆摊，剩下的就是从城中心到四处吆喝，再就是城西、城南、城北各一处。
本来城北是权贵人家，程榆芊想要放弃，饭团价廉，人家估计看不上，后来又想，富贵窝里未必没有普通人家，一家的富贵，下面要由多少普通人撑起来：
丫鬟小厮，看门护卫，还有他们的家人，未必就没有销路。
城北有端王府，未免意外，再碰着这家人，程榆芊主动向韩大娘几人说了自己已经和离的事情，缘由就是自己不能生育，反正她又不打算再找人家，如此理由，也免了以后再有人打听她的事情。
无论怎么掩饰，一和离，二无法生育这样的事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还就是身边的人，韩大娘一家的惊讶短时间都很难下去。
她们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在脑袋里搜索半晌，竟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孙杏率先打破沉默，“要不我去城北吧。”
程榆芊朝她点头，“那感情好，杏儿姐你也不用怕，要是卖得超过四十个，就按第一种方式来，要是没有超过四十个，那就给你按照第二种来，算我四十文雇你一天。”
孙杏眼睛亮了起来，“那就多谢妹子，这是占你的便宜了。”
程榆芊向她摇头，普通老百姓对于城北的人总有畏惧胆怯，她跟这位杏儿姐也没怎么接触交流过，倒是意外地觉得她胆大心细。
很有主意的一个人，面对韩大娘这位婆婆，她能提出来选择第一种方式，面对她的思虑，又能及时的站出来。
无论怎样，这工钱她觉得给的很值。
话说毕，一不做二不休，几人分了饭团，便都各自按照商定的地点过去，其它几处地方都有点远，半个时辰是要的，因此她们就只用带着饭团，最多再拿几个茶叶蛋，蛋花汤就免去了。
程榆芊一路行至城中心那一片位置，来的路上，她一有机会便去向旁人推销饭团，这样便卖出去了七八个，再到城中心这处，时间正好赶上饭点。
在哪里都有做散工、干苦力的，有拉牛车的，有行色匆匆急着到什么地方去办事的，还有跑腿的，和一大家子从远一点的地方到城里看个新鲜的。
前面的十七年，程榆芊生活在这处地方，她不常上街，也很少注意各色的人们，后面的三年，嫁入端王府，名义上是主母，出府行走倒是由不得她，三年的时光，出府的次数双手就能数得过来，每每出去也只为了交际做陪衬。
这外面的烟火人间，这样的各色场景，是她这几日出来做吃食时才留意到的。
不是刻意去看，而是一抬眼，一转头，自然而然就落在眼里了。
她挺享受这种忙碌踏实，不听别人话，不按照别处规矩去过的日子的。
她寻了一处阴凉又醒目的地方，在旁边树枝上高高挂起来一块粗布，上面用烧火棍上的炭写了两个粗字：“饭团”。
有路过的人看过来，程榆芊就对着他们笑，自然地开口，“大嫂，用糯米和大米做的饭团，里面包的有大酱和煎蛋，要来一个吗？”
“大哥，这饭团很顶饿的，要不要尝尝，七文钱一个。”
有转身离开的，自然也有好奇尝尝的，问的十个里面能有两三个愿意搭腔买上一个，那都算是比较好的情况。
程榆芊心态好，她的目标就是那十个里面的两三个，她所费的这些功夫，就是为了找到这些人，把饭团卖到他们手里。
饭点过后，篮子里还剩下十来个饭团，程榆芊解了粗布招牌，收拾好竹篮，沿着来时路再一路问回去，等她到清水码头跟她娘和翎儿汇合时，带出去的五十个饭团全都没有了。
倒是她娘这里还剩了十来个，三人又等了一个时辰才给卖完，这期间她才来摆摊时，在一旁卖碗盘的老人推着小车也来了。
程榆芊很有眼色地给他腾出位置，待他坐定，上去打听碗盘的价格，以后无论做什么吃食生意，备着这些总是不错的。
最便宜的小碗也要三文一个，程榆芊一口气要了十个，这下再有人要蛋花汤时，就能供得上干净的碗，再有就是她想打两张可以拼起来的小桌跟板凳，这样客人就有地方可以坐着吃饭。
昨日她去借水的那位大娘家离她们摆摊的地方不远，那位大娘又给她留下很好的印象，程榆芊便按照跟她娘商量过的，又去敲她家的门，知道人家姓徐，她便跟徐大娘商量着一个月给她十文钱，每日需用水时便从她家里那口井打。
“你这孩子忒客气，不就打桶水的事儿，要什么钱！”
“要的，若是徐大娘不收钱，我可不好意思天天来打搅你家。”
“……那行吧……”
碗买了，水也有地方取了，余下的饭团也卖完了，太阳渐渐往下落，她们现在回去，要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就要立即马不停蹄地继续蒸米做饭团，好去赶上下午的饭点。
若是如此，当真比拉磨的驴还要累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程榆芊决定放弃这一餐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