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仨先回去家里，家里门在锁着，程榆芊又去韩大娘家看，门上也挂着锁，她们是第一个回来的，倒是不用拿出十文钱奖励韩大娘她们了，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现在她们一家三个人没有一个回来的，是不是就说明她们在卖饭团的过程中，并没有韩大娘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正想要不要出去看看，孙杏先回来了，她前脚刚进门，后面韩大娘也跟了进来，两人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意，这下好了，都不用问，就知道结果肯定不差。
“婶子还有杏儿姐真厉害，我还想着你们头一次说不定卖不出去多少呢！”
“小瞧人了吧？”韩大娘很激动很高兴，“我刚到城西时就站在人多的地方吆喝，还别说，想吃的真不少，跟我买来去吃的也不少，大家都说方便。
“就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卖出去一多半，剩下的我是挨个问过去的，就这样，没用多长时间就卖完了。”
“这饭团是新鲜吃食，大家都第一次听说，好卖，要不是城西离咱这里远，说不定榆钱你还没我先回来呢！”
韩大娘有点得意，但更多还是挣到钱的兴奋，她卖出去了五十个饭团，按照说好的，她一个人就能拿五十文，这比她们一家卖上两三天的菜还要挣钱。
“是我占便宜了，婶子真厉害。”程榆芊不扫她的兴，附和说道。
她这么配合，倒让韩大娘忽地不好意思了，不过她肤色本来就很有气血，脸变红了也不容易让人瞧出来。
孙杏跟在后面也接话道：“我跟娘不太一样，城北比较安静，街道两边大部分都是铺子，外面没有多少人走动，我是一家一家铺子直接上门去问的，有不要的，也有一下子就要了七八个的。”
“这饭团挺好卖，有一家当场吃了还找我提前预定第二天的，榆钱妹子，我先预定明天要六十个。”
这下不止程榆芊母女惊讶，就连韩大娘也颇为诧异，“杏儿，你可真厉害！娘还不知道你这么能干，胆子这么大，早知道以前就应该让你跟我一块去卖菜了，你有主意，说不定卖得比我卖得还要好！”
得了婆婆带夸奖，孙杏也害羞，她故作镇定，把背挺得笔直，“我以前也没有干过这样的活，不过一想到卖得多我就挣得多，心里想着就去问问，顶多是被拒绝，又不会掉块肉，没想到这饭团还挺受欢迎。”
这边厢几人正交流着卖饭团的经历，那边韩鸿升回来了，他仍是那副不太理人的样子，然而要是仔细看，便能看到他眼里有细碎的光。
“我没卖完，还剩了五个。”
只剩下五个，倒也不令人失望，程榆芊想着他们卖了大半天的饭团，自己都还没有尝过，干脆几个大人一人一个饭团把那五个给分了，再烧锅菜汤，给翎儿摊两个鸡蛋薄饼。
韩大娘一家想推辞，能卖七文钱一个的饭团，他们吃着总觉得不好意思。
能让他们帮忙卖饭团已经是看在邻居关系的份上了，她们以前可不敢想有这样的好事儿能落在自己头上。
“卖是七文钱一个，咱们邻里之间还能论这个？”
怕她们再推辞，程榆芊直接上手帮她们把饭团上的细绳给解开，翎儿有样学样，也去解绳，最后绳子没解开，反倒把自己手给缠进去了，她怪叫着逗得大家哈哈笑，再去吃饭团时也就没了那么多计较。
饭后程榆芊给她们分钱，“韩大娘和杏儿姐一人各五十文，鸿升哥四十五文。”
“这十文是韩大娘你们上午帮忙做饭团的钱，别嫌少；这十文是咱们打赌，就像韩大娘说的，按理来算，你应该是第一个卖完的，我是沾了地方近的便宜，所以这十文就还是大娘你的。”
韩大娘嗔怪，“你这孩子，我是说着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还有，帮忙包饭团要什么钱，要是没有你们，我们一家也不会一下子挣那么多钱。”
“其它的婶子不跟你客气，这二十文收回去，要不我可生气了，明天我们一家也不过来了！”
……
韩大娘佯装生气，脸上的表情生动活泛，逗乐了一院子的人，程榆芊遂也不再坚持，送人出去的时候，韩大娘一家脚步飞快，好像生怕她再把钱塞给她们一样。
真是，钱都要送上门了还不要！
等到屋里就剩她们一家人时，程榆芊跟她娘先把铜钱都放一个筐里，而后开始一个个数，每数一百文就用粗线给串起来。
二百个左右的饭团，刨除韩大娘三人的工钱，还有买鸡蛋大米等的成本，最后得到十串多七文的铜钱。
也就是今日挣了一两银子左右。
喜得何敏拿着装这些铜钱的木盒的手都在抖。
一两的银子！
用了一天挣的！
明明自己也参与了的，何敏却还是有种不真实感，芊儿从回来到现在，这才几天啊！
再将前几日挣得加在一块，也快有二两银子了。
程榆芊觉得她娘走路好像都在打漂，她娘高兴她当然也高兴，不过她怕乐极生悲，就多提醒她娘两句，在外面千万不要说这些，树大招风，虽说这其实也没到哪儿，以防万一，怕人眼红，还是低调着些好。
何敏连连点头说好，程榆芊不放心，又跟她说自己的打算：房子要重新修缮，还有饭团生意的不长久，要是改做别的吃食生意，就没有饭团这么好做了，她需要个小平底铁锅，光这一个就三两银子了，还要打个木架车，还有桌椅……
总的来说就是——她们是挣了一点钱，但要用钱的地方更多，前方道阻且长。
何敏终于冷静下来，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
接下来的几天，程榆芊跟韩大娘一家都在重复这日的工作：做饭团，卖饭团，分钱；再做饭团，卖饭团……
到了第六日的时候，几人在城里都分别见到零星有几处也开始卖饭团了，而且价钱比她们卖的低。
程榆芊让人帮她买了尝尝：做饭团的米没有用糯米，而且是精米和糙米惨在一块，外层的竹叶一松，里面立马就散了，而且没有煎蛋，就放了一点咸菜丝，好一点的会往里面刷层大酱。
在程榆芊看来，口感外形跟她的不能比，但是人家便宜啊，一下子比她便宜了两文。
本来她们所面对的顾客群体就是以物美价廉为主，人家的饭团虽然没有那么好吃，但买的人若更注意的只是果腹，怕也不愿意多花两文来买更贵的饭团。
其他卖饭团的摊贩出现当日，几人回去一对，那日卖出去的饭团数量便少了一小半。
其实程榆芊之前已经跟她们说过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大家眼里还是出现了焦急。
程榆芊只好安慰，“有想吃便宜的，自然也有想吃味道更好的，不用太担心，咱们的饭团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市场。”
——这安慰没什么用，因为接下来的情况程榆芊也没有想到：几乎是每隔半里地距离，便有人拎着竹筐跟在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后面，“要不要吃饭团，都城里新出的饭团，又便宜又好吃，保管你以前没有见过。”
再做饭团时照着以往的量便直接减了半，就算如此，半下午几人回来时，篮子里的饭团还能剩下一半。
饭团生意不行了。
程榆芊脑子里直接跳出来这个想法，再做下去是挣不到几个钱的。
程榆芊跟韩大娘一家说这事，讲明以后不用再从她们这里拿饭团去卖了，“婶子你们也清楚，这个生意不好做了，接下来我就不准备再做这饭团生意。”
“不过婶子你们要是还想做，你们也知道饭团是怎么做的，可以自己做来卖，是按照我这样，还是按照更便宜的方式来做，都随你们。”
她这是打算彻底放弃这门生意了，韩大娘上下嘴皮动了动，想开口说些什么，被儿媳妇从后面拽了拽衣服，她才没开口。
“杏儿，你刚才为什么拽我衣服？我就是想问问榆钱她接下来再做什么生意，能不能还带着我们，跟着榆钱这几日挣的钱，比咱们以前一个月挣得都多。”
“我就是怕娘你开口才拦着你的，你想啊，饭团生意咱们什么都不知道，芊儿妹子就主动来找我们，要是她接下来的生意还用人手，人家不就直接开口跟咱们说了？”
“没说就是用不到咱们，娘你再开口问不是让芊儿妹子为难？升哥你说是不是？”
孙杏捅捅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韩鸿升开口，“我觉得杏儿说的是。”
韩大娘拍拍脑门，“是我没想到这层，杏儿你说得对，咱可不能让榆钱她们为难。”
——
韩大娘几人走了，剩下没卖完的饭团还有二三十个，天热了起来，自家吃不完，也放不住，时值半下午，阳光尚好，高高地挂在天上，白云飘来遮住它，有风吹来，又把云彩吹走，太阳又露出头来。
程榆芊也被风吹得清醒，不让她娘和翎儿跟着，自己挎了竹筐，里面装有剩下的饭团。
她想再去清水码头卖上最后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