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巴掌印越来越明显，程榆芊还能感受到手掌正在发麻。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竟然这般大。
“大人，实在抱歉，事发突然，我没有控制好我手上的力道。”
瞧着他愈发鲜明的掌印，若是被他府上的人看到，怕是要引起一些麻烦。
事情不是她挑起的，不过……她下手确实也很重就是了。
“没事，是我……越矩了，不怪你。”
荀滦被这一巴掌打回了神智，他想起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话，又是因为什么事才引来这一巴掌，他顿觉脸烧得慌。
不过因着巴掌印的衬托，他即使脸红，也并不明显。
荀滦看着她好像在为他担心，他又觉得高兴。
“礼物你收好，我回去了，今日是我僭越，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如此。”
来这一趟，他……不曾后悔。
“等下……”
荀滦转回头，见她正扯着他的袖子。
程榆芊也很无奈，她只不过是出来买个粘豆包，怎么突然还有这样的情节发展呢！
对了，她的粘豆包还没买呢！
“你的脸……算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待会儿我帮你热敷一下。”
程榆芊抬头望望天色，太阳已经落山，希望能来得及。
她匆匆地走了，荀滦只听见一句她让他等她。
她风风火火地离开，又风风火火地回来，招手让她跟着他。
荀滦便听话地跟着走，待看到越来越熟悉的地方——那日他便是立在此处，从而听见她与她的妹妹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谈心的。
“大人，你先在这儿等着，待会儿我先回去，等我给你传出信号，你就翻进来，我的屋子在靠近棚子的那一侧……你翻进去就知道了，你在我屋里等一下，我煮两个鸡蛋给你敷脸。”
荀滦这才发觉自己或许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能听到这样的话。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程榆芊没再思考他在想什么，经过家门口时，她已经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她的心也早飞过去了。
遇见他和打了他都是意外之事，她不想节外生枝，看他也没有不依不饶、要把事情闹大的样子，自是再好不过。
她只希望待会的鸡蛋热敷能有效果，最好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以后她真的要下定决心，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牵连。
再碰见他，心狠点，直接当作看不见便好了，省得再发生些什么意外的事情。
她现在这样，过得是最舒心的。
她们两人的身份地位，原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中间或许有过交叉，不过现在又桥归桥，路归路了，大家都该回上各自生活的正轨。
而关于荀滦待会儿翻墙的事，她一点也不担心——他绝对有那样的身手。
转身往家里走时，最后回头望他一眼，见他朝她点头，程榆芊便提起脚步往回赶了。
“我回来了，翎儿，粘豆包给你买回来了，快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吃的那家。”
“姐姐也吃，娘也吃，韩大娘也吃……”
她又要一个个问过去，程榆芊拦住她，“今日是你的生日，我们谁想吃会自己去拿，你只用操心自己就行。”
这样一副考虑周到的表现子自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并且换来许多夸赞，可是这更像是一种被规训出来的样子。
可以考虑别人，但也不必事事将别人置于自己之前。
人既已到齐，便马上招呼着开饭，见她娘要将桌子如以往吃饭那样，把桌子摆在外面，程榆芊及时组阻止，“娘，我觉得这天气十分不对劲，怕咱们待会儿吃着饭不是要刮风就有可能下雨，还是在堂屋里吃罢。”
何敏如今愈发听大闺女的话，虽然她眼睁睁看着落日余晖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跟大火正在燃烧一般，抬起桌子的手，还是立马松了力，转而说道：“那行，我把菜端屋里。”
满满摆上了一桌子的菜，又把摆摊用的小火炉也提到屋里，上面放一罐大骨头汤，程榆芊用干辣椒段泼上热油，再往里放上醋，香菜还有蒜蓉，盐。
“骨头汤味道清淡，谁有口重的待会儿可以蘸这个蘸料。”
闻言，竟是所有人一下子都拿起碗站了起来。
见状，程榆芊又让他们都坐下，她把一碗蘸料给大家都分了分。
芋儿鸡炖的软烂脱骨，清蒸鲤鱼鱼肉鲜嫩，五花肉做的炸肉片，小酥肉也很受欢迎，这几道菜吃的差不多，众人再围坐火炉涮锅子吃。
为着尽兴，程榆芊还特意买了一坛果酒配着喝，说是果酒，喝着的时候，竟好像还有淡淡的香味，酒味不重，她便多喝了两杯。
屋里坐着热了，翎儿还在细细吃着，她娘不知道跟韩大娘在聊什么，聊得热火朝天，欢快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屋子。
鸿升哥和杏儿姐夫妻俩坐在一起，跟才成亲似的，两人偶尔对上一眼，便害羞得不能行，马上就各自把头扭向一边。
程榆芊看着觉得高兴，又觉得她多余碍事，想着出去吹下风，到了院子里，一撇头竟发现自己房间的门没关紧。
她忽然觉着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灶房里的灯一下子暗了，程榆芊过去看一眼，原来是蜡烛燃光了，看着外锅里在盖着，她掀开瞅瞅，是两个煮熟的鸡蛋光溜溜地躺在里面。
外锅里为什么会有鸡蛋？
哦，是她煮的。
她煮它干嘛？
是要给荀滦敷脸的。
荀滦……
程榆芊用块干净的粗布裹起鸡蛋，走进自己房间，吃饭那么长时间，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摸索着进去，屋里的光景她几乎是什么也看不见。
“荀滦……大人，你在吗？”
他不会还没有进来吧，难不成一直在外面等着？
她吃的太投入，忘了约定好自己发出信号好让他进来。
程榆芊没听见回应，准备先出去寻根蜡烛先把屋里给照亮。
她出去之前，屋里的门先她一步关上，程榆芊吓得差点叫出来，不过在还未张口之前，一个大掌已经伸过来捂住她嘴。
“是我，我已经进来了。”
并且在这里等了好久，她们在热热闹闹地吃饭，他也饿了。
闻着熟悉的味道，程榆芊安静下来。
荀滦松了手，程榆芊惊魂未定，她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大人在这里等着，我去取蜡烛。”
“你不怕被人发现吗？”蜡烛点亮，他的影子势必藏不住。
“那怎么办？”
她突然顺着他的话问，语气里带有真实的疑惑，荀滦吸吸鼻子，再吸吸，他在空气里闻到了别的味道，除他身上酒气之外的另一种清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荀滦肯定地说。
程榆芊承认，“就喝了一点点。”
这又是她的另一面样子，嗓音柔柔的，整个人似乎也柔柔的，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荀滦却好像能够看到她眼睛亮亮的，闪闪的，整个人的反应都呆呆的，很可爱的样子。
“鸡蛋在哪里？”程榆芊伸手寻索着他的位置要递给他。
冷不防，她的手被抓住往上抬，摸到他的脸，
“芊芊帮我揉一下好不好，揉一下好的快。”
“那你蹲下，你太高了我够不着。”
荀滦松一口气，顺从地蹲下，程榆芊也蹲坐在地，慢慢地按照他的引导帮他热敷。
不是往日的冷淡漠然，也不是近来的疏离狠心，难得的没有任何防备和攻击性，荀滦私心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再长些。
“芊儿？芊儿？这孩子去哪儿了，不是说就在院子里走走吗？怎么见不到人了。”
“是不是回房睡觉了，刚才她喝那么多果子酒，别说他，这会儿鸿升都有点醉了。”韩大娘接话道。
“我去瞅一眼。”
何敏端着蜡烛准备去大闺女的屋里瞧瞧，程榆芊脑子仍还没有转过弯来，她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没听到外面喊她的声音，和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样。
荀滦却是忍不住慌了，要是她的母亲此刻进来看见他，大概会将他当成一个采花贼，这样不好，不好。
他还想给丈母娘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外面的脚步声更近了，芊芊此刻醉的厉害，跟她说些什么怕也是白说，黑夜朦胧，荀滦朝着印象中床的位置翻滚过去，一下子躲到了床底。
程榆芊无言勾起嘴角，慢慢起身，在何敏差两步就能进来的距离中插上了门，而后娇娇开口：“娘，我好像喝醉了，想躺床上睡觉，碗筷你先放那别动，等明天我起来了收拾。”
“碗筷你就不用操心了，你韩大娘在帮忙收拾，用不用我帮你倒杯水过来？”
人在屋里就好，家里以前也没怎么喝过酒，没想到芊儿的酒量这么不行，喝点果酒就得往床上躺。
“我不想喝，就想睡觉。”
“那你赶紧躺着吧，我走了。”
她的动作以及说出口的话，是那么的顺其自然，一点也没有刚才给他揉脸时，反应迟钝的样子。
他是不是被骗了？脚步声走远，荀滦荀从床底滚出来，忍不住怀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