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构成的船舱中，轻微的声响也会产生清脆悠长的回声。阳光透过穹顶倾洒而下，形成一道道光柱。
“你倒是挺了解A市连环杀人案，不过有些细节好像并不是普通人能了解的吧？”
“对！听你的口音像是A市人，你能证明我之前说的并非作假。”
曲靳闻言，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双眼如鹰隼般逼视着出声的人。那人一身休闲装扮，看上去像是个年轻的大学生。
玻璃圆桌倒映出曲靳逐渐松弛的神情，昨夜，他回到客房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曲芸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复他：请前往一楼真言大厅，你的编号是1。
他回：［已经早上了，你们能保护我一辈子？］
曲芸依旧不回复，曲靳只好下楼，走下楼梯见一楼那个禁止进入的立牌已经撤走了，这才明白为什么夜晚禁止进入。
一座就连瓷砖都是玻璃制成的船舱，他走进去数千个自己面面相觑，外舱的柜子上存放着塑封食品，昨夜见到的那个男人正提着一瓶牛奶观察保质期。
内舱有个玻璃圆桌，七条椅子上坐了5个人，他们人手一本书，正安静地翻阅，见他进来，齐刷刷地扭头审视他。
就在这一瞬间，几千个倒映着的人像同时审视着他，
他们的一举一动，神情的微小变化都无限放大倒映在这无处不在的玻璃里。
每个玩家房间里摆放着大量天主教教义，7这个敏感数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在第一天，大家就发现主办方安排的位置别有深意。
那么……按照座位，他是傲慢么？曲靳垂下眉眼。
……
曲靳入座后向他们打了几声招呼，无人搭理，在这时那男人也提着一瓶牛奶回来，他插好吸管递给7号位置的女人，就回到了5号座位。
“我不知道大家因何来到这场游戏，我想提醒大家的是，这绝对是一场真实的，残忍的，冠以欺诈为名的毫无人性的杀戮游戏！”
曲靳深吸一口气说完，表情严肃地打量着其余人的表情。
曲靳是 1 号，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 7 号和 2 号。7 号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耳机藏在长发里，操纵着手机拍摄手中的书，转录成文字后进行语音播放。
2号是一个短发女生，长得温婉可爱，戴着黑框眼镜，也在打量曲靳。
“用这么多形容词，你是表演型人格吗？”她冷不丁刺了曲靳一句。
曲靳一噎，移开在她身上的目光，试图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或许，你们知道A市连环杀人案吗？”
果然，此话一出，或明或暗的目光瞬间凝聚在他身上。
一直没说话的6号微微侧头，露出一张刘海遮蔽眼睛的脸，视线在7号身上停了两秒。
“A市连环杀人案的第一起发生在十二年前，凶手在一辆公交车上劫持了一个女孩……”
曲靳连续讲了十二个案件，说得口干舌燥，桌面上 7 号的牛奶原封未动，他正要移开目光，5 号已经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曲靳：……
曲靳：要我说情侣别玩游戏。
随后3号大学生质疑：“你倒是挺了解A市连环杀人案，不过有些细节好像并不是普通人能了解的吧？”
2号短发女生嗤笑道：“这么了解这些凶案，你怕不是凶手本人。你想说主办方将你这个连犯12场凶案，仍旧逃脱在外的凶手抓来，它的目的绝不是单单欺诈那么简单吗？是真的要拿走我们的器官吗？”
曲靳站起来，玻璃圆桌倒映出他逐渐松弛地神情，指骨泛白，用力握紧。
“说了这么多，你们也不愿意听，或许有些人是主动参与，或许有些人像我一样被动卷入。”
“狼人杀我向来是玩不好的。但是这场游戏，我直接明牌和你们玩。”
“我叫曲靳，是一名星警。”
“世界不缺乏罪恶，缺的是良知。这座城是我的出生地，有我最爱的人，我发誓一定会守护好它。”
“大学毕业后我进入省公安厅，进入星警总队负责形势侦查。12年前我回老家A市探亲，和我同一辆公交车上一对夫妇惨遭歹徒杀害。那是我第一次遇到真正的杀人案。”
“很遗憾，软弱的我没能将他们救下来。”
“我接受处分调回A市，从辅警做起，一步一步终于回到刑警部门。可是我不知道的是，12年前的那个杀人魔已经盯上了我，他针对我犯案，为的就是往我身上泼脏水……”
……
“接到被害人报警后，我迅速通知支队，就在我准备从家里赶过去的时候，我就被打晕带到了这里。”
曲靳一语落下，环视四周，2号短发女生居然在闭目养神，7号这个眼瞎女生还在玩手机，3号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6号开口，他百无聊赖地将拄在桌面上的手肘收回，“我有点饿了，快要发奖金了，我先去找吃的了。”
“大家最好都待在一起，避免有人暗中动手。”曲靳正要继续往下说。
6号走下座位径直朝着外舱而去，4号也打了个哈欠，身体诚实地从位置上下来，“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的季节了。”
曲靳目眦欲裂盯着他们的背影，4号居然朝着6号离开的方向走远了。他没记错的话4号代表的是懒惰吧？这个顺序果然像他想的一样有问题。
剩下的人也接三连四的离去，到最后整个真言大厅只剩下曲靳一人。
……
周浔一把抱起裴桐堰，把她送到房间的床上，转身把轮椅拿回来，关门的时候叮嘱：“不要给除了我之外的人开门。”
关门的声音响起，静候了五分钟，见房间全无动静，裴桐堰躺在床上，一手抓着厚重的床幔，一手摁在床畔，一点一点挪到地毯上。抓住各种家具向前爬到门边，锁上门。
距离她进入副本已经过了一晚上。
昨天，裴桐堰还坐在教室里上高三古地球历史课，老师正讲述百年前的幽灵纪元，灵异事件频发，人类孱弱无力。
裴桐堰能明显地观察到同桌讥诮的表情。
“贫民才该担心这些。”
话音刚落，白雾笼罩，灵异降临。
银心中学这座耗资千亿的安全屋有史以来第一次陷入灵异事件。
进入副本后，裴桐堰睁开眼是漆黑的世界，腿部没有知觉，身体一阵软麻，疑似被注射了某种镇定药物。身旁那人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她往枕头底下一摸，果然手机就在附近。
她的耳朵上绑着特制的骨传导耳机，手机是关怀模式只要她点击就会自动播放。
裴桐堰搜集整合了信息——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明理。
在一场车祸中失明和下肢瘫痪，早亡的父母留下万贯家财。身旁睡熟的男人应该是照顾她日常起居的管家，名叫周浔。
他们主动接触了这个名为“欺诈游戏”的主办方，目的是为了得到主办方给予的许愿机会。
房间里的呼吸声乱了节奏，周浔手肘微动，睫毛翕动，刚刚醒转，音色清脆：“明理，喝点水。”
他下床去倒水，似乎对整个房间的结构十分了解，他端来一杯温水放在床边柜上，扶正裴桐堰的身躯。
“我知道你恨我。”周浔静默了一会，声音逐渐沙哑：“但是你要是不喝水，药物很难挥发掉，你的腿一辈子都好不了。”
裴桐堰保持沉默，一双手就拿着杯子凑了上来，她喝完了一杯水，转头看向他：“出去转转。”
据她在这部手机里各种文字记录得知，周浔和她似乎在前段时间大吵一架，吵架的原因不清楚，此后周浔无论给明理发什么信息，收到的只会是她的冷嘲热讽。
周浔压抑着激动的声线：“好。”
他似乎习惯了和明理亲密，拿起自己的外套就笼在明理身上，把她抱到轮椅上，边推边道：“就这样和你在这艘游轮上生活一辈子也好。”
“我可不想。”
周浔轻笑了两声，“我看挺好的，这个房间装潢的和我们家没两样，你也没必要和不喜欢的人交往。”
“那是我家。”
……
思绪回笼，裴桐堰仔细地搜索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昨晚上周浔也搜了一番，但是裴桐堰不信任他，认为他会选择性或者错误地传递信息给她。
一无所获。
只有两种可能，一周浔毁掉了某些线索，二信息真的和周浔说的那样少。
时针走到十点，裴桐堰手机里弹出一个框，耳机自动播放：
［奖金即将发放。］
［A：交给本局游戏最信任的人保管。］
［B：自己保管。］
［注：二十秒后将自动选 B。］
裴桐堰选择了 A 选项。
规则模糊不清：奖金是否七人均分，发放奖金的方式是现金还是数字币……
这是一个欺诈游戏，必定是要打破人与人之间信任，A 选项明显不怀好意。
但她综合考虑之下还是选择了 A 。
她没有自己保管的能力，谁都可以抢走。要是她猜的没错的话，她是有试错的机会的。既然主办方希望她们互相欺诈，她就非要反其道而行之。
［您已选择A。］
［夺取奖金方式公布：1——审判法庭开庭时，B在真言大厅当众宣布A的罪名与罪行。则A 身上所有数字币转移到B 账户。2——杀死B ，数字币自动转移到A账户。］
“谁？”
走廊尽头传来走动声，裴桐堰只好返回床上，脚步声停在门口，似乎是从门缝里递来了某物。
拿到东西后，裴桐堰依靠触碰来辨别物件种类，光滑且略带塑料质感，来回爬床下床，她脖颈和额间已经溢出了细汗。
她撩开睡裙，解开缠在大腿根部的胶带，将固定在其中的按键手机取下来。昨夜她就发现大腿根有个硬块，只是周浔在，她只好隐忍不发。
熟悉古地球史的裴桐堰当然知道，这片小塑料是古地球的手机卡。
是谁为她送来了手机卡？
手机卡插进手机，裴桐堰正想摁开机，走廊尽头又传来轻声的脚步，是周浔。
手机又被原封不动的缠回大腿根，裴桐堰整理好床幔，躺回被子深处，假意装睡。
叮咚——叮咚——
门外有人按响了电子铃，还不到第三下，便响起了密码正确，门已打开的电子音。
“明理？我给你找了一套新衣服。”
光如潮水涌入原本昏暗的房间，裴桐堰下意识转头，男人一进门就去拉窗帘，强光打在裴桐堰脸上，她捂着眼睛舒缓了几秒。
“明理，你要多见见光。”
他的话带着股红酒醒发后的醇厚，裴桐堰的心如被针刺了一下。
肩颈处丝绸枕头的软和感骤然抽离，周浔坐在床沿，一手抓她的手肘，一手揽住她的小腿，将她拦腰抱起到自己的腿上。
裴桐堰只能感受到他手心的薄茧在她小臂上摩挲。
“稍等。”
他的手沿着睡裙的走线从腰部一直往上，最终停留在脊背上的蝴蝶结，拆礼物似的慢条斯理，解开绳索褪下衣物，更换另外一套棉质长裙。
衣衫半褪，挂在她的腰上，空调的凉意席卷上来。裴桐堰打了个寒颤，上半身不自觉地往周浔身上贴。
周浔的目光停在她脸上。
裴桐堰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他发现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