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想通了的顾千帆站起身来，她扶了扶衣袖，随手揪下根草叼在口中。
捡起块儿石头扔下下方的山崖，等了一会儿，隐约听到点儿声音。
妥了！！
顾千帆回头对996说：“跟好了。”
说完也不管996听没听清，一个猛冲，跳了下去。
“嗯？！！啊啊啊啊！！宿主，我来救你！！”
下坠的感觉着实不太美妙，全身的毛孔倏然舒张叫嚣着危险，胸腔中储存的空气被快速地挤压殆尽，呼吸渐渐急促，耳边传来嗡鸣声…
顾千帆索性放松身体，任由那种不适感席卷全身，就在刚刚，在她意识模糊的前一刻，耳边隐约传来呼喊声。
“千帆——你一定要……”
谁？是谁在叫她？她要做什么？
顾千帆紧紧蹙着眉，挣扎着想要睁开眼，仔细听一听，那道声音究竟在说什么？
但她就像被魇住了一样，无论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
这时，一直被顾千帆当做吊坠使用的淡金色勋章上产生了一抹水波纹。
很快，顾千帆周身被一抹奇特的金色光晕包围，那道光晕仿佛有生命般，亲昵地蹭了蹭顾千帆的额头，渐渐地顾千帆的眉头有些松动…
“千帆，莫怕。你只管往前走…我们一直都在。”
谁，“我们”是谁？她为何要怕？
当996冲破层层云雾，开足马力冲上来的时候，就看见宿主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脸上的表情是它从未见过的阴郁迷茫，很无措，硬要比喻的话，很像曾经收到一大条欠单时的996。
本来还想问问宿主是怎么规避自己掉入水中的，但见宿主现在的模样……
一生不在线的情商突然上线，教996自己安安分分地飞到一边，看能不能抓只螃蟹，给宿主改善个伙食啥的，兴许心情就能好点儿。
忽略掉一旁在水中大战的996，顾千帆这边只觉得自己似乎是遗忘了什么。
她脑海中仅存的记忆都是在流放之地经历的那些，若说唯一的、有印象的，与她作伴的生灵就是那只不知在那里存在了多久的渡鸦。
可渡鸦会发出人类的声音呢？
她还记得自己来之前曾自称是她老师的老者，在见到那个老者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很眼熟，直觉告诉她有什么被掩盖的东西快要被揭开了…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再后来，她就像是清醒了一样，不再如往常那般疯癫，或者说她没有变，只是能够自主控制自己了…
这一切来的太快，顾千帆想不明白，就像是曾经不在意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横在自己脖颈处的一把尖刀，让自己不得不思考起这些。
………
崖下的山风不比山顶，它更强更烈，往往是呼啸而过，直吹的树上将落未落的老叶簌簌而下。
顾千帆收回思绪，看了眼还在和螃蟹作斗争的996，将腕上用来止血的红布扯下，随意的挽起长发，加入了996战队。
有了资深玩家的加入，局势很快逆转，刚被某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鱼连扇两耳光的996很快就嚣张起来，开启了嘲讽技能。
“来啊！你倒是来啊！你个小卡拉米。”
可惜好景不长，过分的嘲讽只会激起对手的逆反心理。
“啊啊啊！！宿主救我！”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巴掌声后，纵使是顾千帆有心帮忙也来不及了。
看着罪魁祸首嚣张的嘴脸，和一旁996呜咽的告状声，顾千帆选择微笑。
记吃不记打的家伙。
无奈，总归是自己选的系统…
为了安慰心灵受到伤害的996，顾千帆只能更卖力的抓鱼捕蟹，抓鱼捕蟹… 临近黄昏这场闹剧才算完。
好在之后的时间里996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它麻利地捡柴生火，和顾千帆一起穿鱼烤蟹，不多时，一份香气诱人的海鲜大餐就完成了！
先前赶路的几天，都在被迫跟着古猿族的习俗吃野果野菜，身体机能消耗的差不多了，如今好不容易能再次吃上肉，顾千帆不免也有些食欲大振。
她本以为996会先她一步大快朵颐起来，却不想996只是留着口水，从空间里掏出了自己的小零食…
顾千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996因为欠债，已经把能抵押的功能全都抵押了。本来是一个好好的高级系统，硬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老旧系统。
也怪不得现在才刚过实习期，这哪家宿主敢契约它呀？也就顾千帆这个两头瞎。
可见能吃也不一定就是福，至少对996来说是这样。
一顿温饱后，顾千帆可不打算继续待在这鬼地方，她先是沿着河道走了一段路，仔细辨别着地上的痕迹，在确定好自己发现的，就叫上996继续前进。
996也学着宿主的模样在地上四处搜寻，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它有些不解地问：“宿主，你发现了什么？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千帆捡起一旁的枯木枝，指着几乎要被晚间翻腾溅起的水珠覆盖的车轮碾过的痕迹，对996说：“虽然不知道什么人会闲着没事干走这条路，但那不妨碍我知道前面有出路。”
随后她看了看前方渐渐弯曲变窄的河道，说“如果方向没错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出去。”
996发挥它的杠精属性，“那如果我们方向不对呢？”
顾千帆停下脚步，皱着眉头面露不解的问道：“996，你的系统功课真的毕业了吗？”
她叹了一口气，道：“从我们刚才降落的地方到现在，这条河的水流是逐渐湍急，并且你看周围的土壤，是不是变化很明显？再者，如果不是为了确定方向，我刚才干嘛要再走上几百米？因为闲？”
看着996逐渐聪明的眼神，顾千帆接着道：“方才那只是一种谦虚的说法，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一般不做。”
如顾千帆所说，赶在暮色苍茫之前，他们一人一统终于走出了山崖。
看着远处被割的参差不齐的茅草，顾千帆松下一口气，终于不用再以地为席，以天为被了，实在是那几天糟糕的经历教顾千帆有些头痛，总之一时半会儿是不想再有那样的经历了。
但那本也无可厚非，毕竟是自己非要在古猿族祭祀期间要求人家带她走出森林，打断了人家对它们神明的赞颂，估计也是顾忌着她的圣女身份没好动手，至少在这段祭祀期间是这样的。没有将她直接扔出森林，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她现在也打不过。
996发挥出它极好的夜视功能，看到了远处一户人家缓缓升起的一缕炊烟，高兴的叫喊道：“宿主！我们有救了，这里有人家！”
顾千帆微笑地按着996乱蹭的头，以免再像上次一样，一时不查被它差点拱倒在地。
她道：“嗯，快走吧！996，别动了。”
很快，他们来到那户人家门前，顾千帆敲了敲门，嗓音温和道：“你好，请问有人吗？”
顾千帆垂眸静静听着屋内的动静，应该是太过紧张，有碗碟掉落的声音。
“吱呀——”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见到只是个女子，那人这才将门推开。
那位包着头巾，瘦的可怜的老妇人，似乎想拉顾千帆进来，但瞧着顾千帆干净华美的服饰，有些局促地将自己老姜似的双手按在身上那件有些年头的粗麻裤裙上。
赶在老妇人再有所动作前，顾千帆先一步握起那妇人的手，她微微笑道：“老人家这是做什么？小女深夜前来已是叨扰，若幸能得您收留此晚，定是感激不尽。”
听着顾千帆和煦的话语，张氏方才紧张忐忑的心也逐渐放回原处，她将顾千帆领至一个小偏屋里，略带歉意地说：“本来是该为姑娘收拾一下的，只是今日我这孙儿有些发热，实在抽不出时间，望姑娘见谅。”
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顾千帆一眼。
顾千帆能有什么要求呢？顾千帆什么要求都不会有。
能有个遮蔽的地方就很好了，况且还是深夜冒昧借宿的情况下。
只是听着老妇人的话，多少像是还情的意思在，她道：“若您不嫌弃，小女倒是略懂些医术，可以为您的孙儿医治一番。”
张氏眼含泪花，慌忙用袖子擦了擦，以免在贵人面前失了体面，但一想到本以为药石无医的孙儿还能挽回一条命，她就有些控制不住。
她想要跪下磕头，却在最后一刻被顾千帆拦住。
顾千帆让她带路，说救人要紧。
一旁听着的996有些目瞪口呆，它飘到顾千帆面前，问：“宿主，你真的会医术啊？”
顾千帆道：“嗯，会一点。以前无聊的时候，会看些东西让自己放松。”
很快，顾千帆就被带到了一间小屋前。进去前，张氏面露难色地补充道：“姑娘，我这孙儿今日上吐下泻的，虽是及时清理了，但难免残余些味道。只怕……”
顾千帆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
她推开屋子走了进去，就看见一个稍显年轻的妇人正满脸焦急的用手中沾了热水的湿布擦拭炕上紧闭双眼的瘦小孩童。
这时，那孩童突然发出了细小如猫叫般的呓语，让原本就眼眶湿润的妇人此刻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张氏红着眼眶急忙上前安抚住媳妇，告诉她有贵人来救孩子了！
听见这话，小张氏抬起头来，看到了顾千帆。
昏暗的烛火下，一袭红衣却如皎皎明月般飘然若仙，好像是她年少时幻想出的神仙。
区别在于，那时的仙佛不渡她，今日的，却来就她的盼儿了。
小张氏大喜过望，她连忙跪下，狠狠磕了个响头，跪伏在地上求仙人救她的孩儿！
顾千帆连忙将她扶起，看了看炕上孩童的情况，向两人询问了一些事，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她叫两人取来家中缝制衣物用的针。
随后将针放在烛火上烤了烤，确定消毒完全后，分别扎向了孩童腹部和背部的相关穴位，此过程大概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996隐隐有些冒汗的时候，炕上的孩童嘴里吐出了一口黑血。
“盼儿！！”
两位妇人急忙上前扶住孩童，声音哽咽道：“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孩童虚弱地摇了摇头。
顾千帆笑着嘱咐道：“两位先莫扰他，这孩子眼下最需要休息，只一点要注意，往后变了质的食物切莫再吃了。”
见张氏和小张氏作势又要再跪，顾千帆劝说无效后，回了屋。
那道如银月辉下的身影，此生再难忘却。
………
路上996围着顾千帆转圈，它兴奋地喊道：“宿主，你真的就像下凡救世的仙女一样，好善良啊！！”
顾千帆笑出了声，善良？不，她才不是。
她不锤爆宇宙就不错了，还让她下凡救世？齐安有一点说的没错，她确实很会装疯卖傻。
忘了补充一点，没有把握的事，她不做；而没有利的事，她更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