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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切的都比这好看

    黑夜漫漫。

    焦邤蜷缩着身子躺在简易搭建的“床”,月光透过棚子照射在他的脸上。

    额头浸满汗水,“啪”的一声,拍死一只嗡嗡响的蚊子,接着入睡。

    天空渐亮,棚子的帘子被打开。

    他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说:“得快点摘瓜了。”

    焦邤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爸爸,他不知道爸爸长什么样?他问外婆和妈妈,爸爸去哪了?是不是不要他了,嫌弃他不健全还是他惹人烦了?

    妈妈眼神忧伤,却闭口不谈。外婆边摸着他的头说乖孙啊,奶奶带你去摘瓜。

    摘瓜,摘菜,小河抓螃蟹,路边逗鸭,吆喝两声跟邻居打招呼,每当焦邤提起爸爸,外婆都有一百种理由转移话题。

    久而久之,便不再幻想父亲长什么样是个怎么样的人,关于他的一切,都如埋藏已久的藏品,无人提及。

    年年如此,层出不穷的想法占满他的脑子,想到最后总会归咎于一个原因:他天生右跛脚,走路都能绊倒自己,有残疾的小孩都会被丢掉。

    没关系,人本来就是复杂的生物体。

    各种意义上。

    “外婆,我去镇上卖瓜了。”焦邤将一碗白粥放在奶奶床头,在她耳边大声说。

    小声的话,外婆是听不见的。随着外婆的年龄渐长,焦邤只能喊得更大声,替外婆准备好早餐和药,便骑着他五百块钱买来的小货车。

    关门声响起,焦邤又走了回来,轻拍外婆的肩,左手扶着她的肩,右手将她靠在手臂上:“外婆,起来吃粥,吃完药再睡。”

    “什么走?谁要走了”

    “没人走,吃粥,来张嘴。”

    直到焦邤把碗递到外婆嘴边,严重耳背的外婆才反应过来,大外孙这是让她吃饭呢。

    把外婆照顾好,弄好一切,焦邤才敢出门。

    家离镇上不远,六七里地的距离,还是开车去,在他看来不远,比他更小的时候骑着单车要好。

    他来得早,每次都能抢到街口的位置,为此他的心里总是跟浸在蜜罐里,甜甜的,好像这日子过得也没有那么苦了。

    他将小货车精准地停放在那,为了不占多余的位置,他一整天都要站着,脚累了酸了,就会靠着车歇一会儿,将重心放在上半身,挨着身。

    “孩儿,早啊,这次爷爷我又跟你摆在一块了。”

    “早,杆子爷爷。”这称呼是为了方便好记,久而久之,焦邤也习惯这么喊了。

    劳东一杆撑着两篮菜,从菜堆旁拿出塑料袋,五颜六色的袋子被他用针线拼凑在一块,往地上一铺,有条不紊地拿出篮子的菜,整整齐齐地摆开。

    顾客还没来,集市的摊子快摆满了。

    “小焦,给我选个瓜,包甜啊,不甜明早来退。”

    “包甜,肉叔。”焦邤的第一单就这么卖出去了,肉叔是卖猪肉的,有时卖不完还给焦邤拿回家,焦邤推托,便扯着嗓子嚷嚷剩多了家里吃不完,臭了也是丢了,你不要我可就丢了啊?

    焦邤一听准会急,感到不好意思,扭捏之下拿过猪肉,第二天一早提着一袋新鲜菜,放在人家摊面上,快溜跑了。

    “瓜孩,切一半西瓜,带走。”

    焦邤动作快速娴熟,客人低头打开vx扫码,再一抬头,瓜已经切好了。

    客人显然有点惊讶:“这孩看着身子板小,但挺能干啊,我滴乖。”

    “切多了,慢了耽误事。”外婆常跟他说,人总得会一门技艺,只要努力肯干,一定会有收获。

    种瓜也好,煮菜也罢,每当他只是做好一件生活中很平常的小事,奶奶看见了就会摸着他的脑袋,毫不吝啬地夸他我们崽啊,也能把事干好,不必其它人差。

    “小孩,来4个西瓜,”那人看了旁边一眼,两根绿油油的黄瓜放在一旁,长相极好,新鲜嫩绿。

    焦邤装好西瓜,递给那人,“慢走。”

    那人接过西瓜,没动脚,用手指了指那边,乐呵道:“我买了四个,送两根黄瓜呗。”

    焦邤一愣,反应过来,拿起黄瓜塞进顾客的袋子里,笑着说:“给我笨的,叔说的是,下次光临啊。”

    都说小贩小摊的口才好,能言会道,小嘴叭叭特能说,把顾客逗得开心,新客变旧客,再到老顾客,这也算一种维持长久收入来源的手段。在镇上的集市,焦邤见过其乐融融的街道氛围,也凑热闹看过同行的口水大战,甚至发展成拳打脚踢的局面。

    他也碰到过,还不少。

    欺负他小,把他当小孩来看,大人扯着嗓子,对着他摆手赶走,让他去另一边街道卖去。客源被抢走了,那些人便站在他摊前赶客,危言耸听吓走要买的客人,对于焦邤来说,口水唾沫就如家常便饭。

    以前身子板小,被骂时他迅速卷起布子,一溜烟躲进小巷里,安静等着。待赶他的人走了,又从小巷里溜出来,朝地上一扔,铺开布子,张着圆润饱满的眼睛,与凹陷的两颊,看起来有点突兀。

    菜蔬卖得多的一天,能挣上百,卖得少,只有二三十。

    但这对于12岁的焦邤来说,多少都是笔巨款,他也能自己挣到钱了。

    “孩儿,来吃点。”杆子爷爷从兜里拿出鼓包的塑料袋,一个塑料袋叠了几层,他把米糊掰成两半,递给焦邤,边递边说:“呵呵,别嫌弃爷爷手脏啊,今儿忘带水了,只擦了衣服。”

    爷爷上了年纪,老年斑像慢性病毒,连他的手也未能逃过,焦邤看着他的手,心里想到了外婆,老人与老人总是那么像,会老掉牙,指甲里藏匿着洗不净的污泥,凹陷的眼睛里总藏着岁月的痕迹,满头白发依旧乐呵着拍拍自己的胸脯,说别看他老了,要下地干活可勤快了。

    人的一生很漫长但有期限,然而活是永远干不完的,人生的苦也是。

    “杆子爷爷,你又拿我说笑了,是不是?”焦邤没接过他手中的米糊,挺起肚子拍拍,“听着声没?饱了,我不饿,你快吃吧。”

    劳东一听,眉头紧皱,有些斥责:“爷爷我人老了,可我耳朵还灵着呢,刚趁我买菜,我可听到那人顺走你的黄瓜了。”

    焦邤低声“呵”笑,怪不得大人们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人精着呢,骗不了他。

    几下推托,米糊入肚。焦邤切了客人买走剩下的半块西瓜,切了一半放到爷爷摊前。

    不出意外,他又被念叨了一上午,直至收摊前,爷爷都凑到他耳朵旁警告,再有下次,得揪耳朵罚人了。

    今天出摊的生意不错,小货车拉来的西瓜还剩不到15个。

    焦邤右脚酸累肿胀,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缓慢坐在地上,用手揉。劲大,脚痛,但他乐意,因为缓解酸累。劲小,脚也疼,但他不这样,卖瓜需要他时时刻刻盯着路过的人,幸运的话,吆喝两声便能卖出几个瓜。

    他不想长时间坐在地上揉那坡脚,他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不想成为废人,所以在还是小孩的年纪,拼尽全力模仿大人的人情世故,模仿大人的一举一动,把自己当成大人。

    或许这样,就再也没人小瞧他。

    他不想自己一直是带有瑕疵出炉的瓷碗,还未碰掉落地时,就被淘汰摔碎扔到角落。

    后来大了些,他发现端着吃饭的碗有裂痕,跟外婆道歉,自己把碗弄烂了。

    外婆摸着他的头,安慰他先吃完饭,吃完后拿着空碗,我们坐在黄灯下,外婆一脸神秘说小崽啊,这碗缝缝补补还能用。用针线缝?针能穿过去吗?外婆龇着大牙,越听越乐,从兜里拿出牙膏,把牙膏挤出一点在食指上,对着裂纹轻轻抹开,再用纤细的小木棍把牙膏压到缝里。

    用布擦掉多余的牙膏后,一只完好的碗恢复如初。

    每当碗一有裂痕,就学着外婆的方法。

    只是每次碰上热的,老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牙膏味,外婆说闻着味就对了,要是没了味,碗又准备破裂了。

    “哇,我的乖娃子,这穷乡僻壤怎么会有豪车出现。”

    “你懂啥,就说你是土鳖吧,人家那是雷克萨斯,起码三十来万以上,够你花一辈子了。”

    “哈哈,我这人过半百都没离开过村里,哪见过豪车啊,还是你们小年轻的见识广。”

    焦邤循声望去,集市门口停了一辆车,崭新锃亮有钱,看起来很贵特别贵,用尽他所学的词总结,就是与他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上层人物。

    他收了眼,对上杆子爷爷的眼睛,摸了把头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钱人来这,真稀奇。”

    “肆吖,肆吖,爷爷快半截入土了,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爷爷没读过书,平翘舌音不分,能听得懂大多普通话,但不会写。村里人都用方言交流,学什么城里人那官腔话语的派头,怕是惹人笑哟。

    焦邤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西瓜,整齐还不行,用抹布擦去西瓜粘上的泥土,弄完摊开抹布,捏起四角整齐叠好,堆在刀柄旁。

    原先人影渐息的集市又热闹起来,这热闹并非人逢喜事精神爽,只是人们都爱吃瓜,嚼舌根。

    人们都看着那辆车,猜测这车人来这干嘛?

    这穷地,路道上连水泥地都没铺的路,来这能做点啥?

    众目睽睽之下,车上下来三人,后边下来一个女人和孩子,驾驶位下来西装革履的男人。女人侧头跟男的说了句话,便拉着孩子走了过来,男的停在车前不动。

    姿态优雅,宛如瑶池玉女,体态飘逸,生得那般绝世美人相,绝无过誉。

    她身后牵着那小孩,背着绿色饼干盒书包,包上的动物是一只猹。穿着恐龙的背带裤连带帽,脚踩黄色的凉鞋。

    “这城里娃就是不一样哟,细皮嫩肉长得也水灵灵的。”杆子爷爷双手交叉,撑着膝盖,借力翘着腿。

    焦邤闻言,思绪回过神,看了杆子爷爷一眼,转头看去,天差地别的场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永远也不会忘的画面。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养得真好。”焦邤边看边附和爷爷,从那对母女走过来,经过他的摊子再走向街道里边,焦邤的视线一直没移开过,

    真好啊,以后他也把自己养成白白嫩嫩的,他心里想。

    但转念一想,又笑出声自嘲低声道:“胆子肥了,敢异想天开了。”

    不现实,不可能,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记事起,他便跟着妈妈和外婆生活,在这片土地生活了那么久,整日往地里跑,晒得黝黑的皮肤,才是真正的他,真实的焦邤。

    “哎,小孩,称一个西瓜,帮我全切了,切大块些。”

    来客了,“好勒,你稍等。”焦邤刚才的思绪早就抛之脑后,麻利起来切瓜,踏踏实实干活,赚那几毛钱一斤的西瓜才是该干的事。

    来了一人,渐渐地又来了几个人。

    卖瓜的乐趣就在于此,焦邤发现没客时,久久来了一个,没过几秒人流量便多了起来,发现这种人,他心里都要目送二里地,送走“财神爷”。

    摊前还站着2位客人,焦邤正切着西瓜,刚才的闹哄似乎与他无关,或者早已不在意。

    他将西瓜装进袋子里,双手捏着袋子递给客人,笑着说:“来,慢点。”

    “好勒,谢谢哈。”

    稚气未脱的嗓音,慵懒带点不屑的声音同时响起:“狗切的都比这好看。”

    焦邤伸出的手愣在空中,被相似年纪的同龄人打击,这对于焦邤来说,无异于霸凌。

    旁边的女人见状,拍了他的嘴,替他向焦邤道歉:“哎,残烛你怎么能这么不礼貌。非常抱歉哈,没教好孩子是我的错,我代他向你道歉。”

    焦邤连忙摆手,嘴上说着没事。心里的小算盘已经开始算了。

    “阿姨,不用道歉,没关系的。”

    边说边动手,三下五除二,旁边的最后一位客人以为这份切好的西瓜是她的,焦邤的手却递向了旁边,对客人说着抱歉,你的那份再等一会儿吖。

    程咪愣了一下,焦邤却又十分执着,伸出的手就这么伸着,不收回。

    程咪心想这孩子真好,真懂事,接过西瓜微低腰,凑在顾残烛耳前:“小烛,付钱,村里的孩子都老实听话,不能让人家亏钱了。”

    程咪是肉叔的二女儿,种好农作物,可是废人又费力,白拿人家辛苦种植的东西,是不好的。

    焦邤一闪而过的嘴角上扬被顾残烛,一丝不漏地捕抓到了。

    快付钱吧,小白人,叫你骂人,焦邤心里特得意,人情世故这块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顾残烛不情不愿,打开手机扫了码。

    【微信到账6.88元】

    顾残烛走前还不忘回头瞪焦邤,听力超级好的焦邤,听到顾残烛小声在说:下次我绝对不会掉进你的圈套,真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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