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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愿抬头斜了周以然一眼,又看到照片的背后除了名字表之外,最下边还有字。是圆珠笔写的,已经有点晕染,像很多年前写的。她凑过去辨认了一下,上面是周以然的笔迹,就两个字“祝愿”,没写完的一句话。

    林愿笑了笑,想起昨天上午一家人去爬山。那座山有两个山顶,一边通往一座很小的寺庙,另一边更高,听说风景更好。大部分人都朝着寺庙方向走,但周以然走在前面,直接往更高的山上走。

    很快到顶,远处的天际线被城市切割,脚下是层叠起伏的小森林。登这处山顶的人不多,观景平台都没怎么修缮。妈妈拉着爸爸在旁边拍照,他们俩站在围栏边吹风。太阳透亮地洒下来,能清晰地望见不远处的城市,也能看到对面山顶的熙熙攘攘。

    林愿问他:“等下还去不去那边的山上?”

    “你想去?”周以然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林愿眨巴两下眼睛,一脸期待:“听说在那边许愿很灵哦,我还想去求一下今年暴富呢。你不想去求点什么吗?”

    周以然侧头看向她,用手拨开她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嘴角扬起,那双清亮的眼眸盛着满满笑意,他说:“林愿,我暂时没有什么要求的了。我,所念皆如愿。”

    他的断句不一样,林愿心里某处软下来,笑说:“你这文邹邹的谐音梗,什么嘛。”

    “什么谐音,就是字面意思。”周以然笑着解释,又伸手到她头上,猛地一下把他刚帮她理顺的头发全揉乱,“你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吗。”

    “周以然!”林愿当时气极反笑,伸手都不知道先打他还是先理头发。

    周以然又笑嘻嘻地贴过去了一些,把林愿的头发重新拨好,揽过她的肩,对她低声说,林愿,我想要的只有你,现在真的很满意了。

    照片上又出现这字,林愿歪着头笑:“周以然同学,什么时候开始学着拿我名字做文章的?”

    他把照片翻过来,也看到自己拿到这张照片时写下的字。他当时拿到照片后,莫名把她的名字写了上去,又有点怕外公看到,只好加了个字。周以然嘴角弧度更大:“这是对自己的祝福。”

    “会错意了,原来不是我的名字哦。”林愿笑着拿过照片,又从抽屉拿出一支笔,“那我帮你把祝福写完吧。”

    她拿着笔,想了想,在后面直接写下“周以然,不必万事如愿,只要天天开心”。

    周以然看着她停笔,点点头,脸上也没多满意:“这祝福真不错,小学同学录上出现的频率肯定非常高。”

    “世事不一定尽如愿才是常态。”林愿把照片递回给周以然,“但祝你天天开心,事在人为,是我能努力给你的最好的祝福了。”

    “至于我的名字呢,周以然,就算没有我,你也要开开心心的。”林愿一想到那些她没经历过的时刻,被失落包裹着的孤独的周以然,便觉得格外怅然。

    周以然捏着照片一角,笑了笑,明白了她写这行字的份量:“第一点解释我同意,第二点不行。你送的祝福你要负责,得有林愿,我才开心。”

    “周以然同学,你怕是有点贪心哦。”林愿笑着斜眼看他。

    “不贪心。”他一脸理所应当,“这也是你能做到的,事在人为的事。你白纸黑字刚写的。”

    “好吧,小学出现频率最高的保证方式。”林愿继续笑着,伸出小指勾过他的小指,“我保证,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争取让周以然小朋友天天开心。”

    周以然跟着笑出声,非常认真地又用拇指互相盖个章:“我也一样。谁变谁是小狗。”

    承诺的意义在双方认真说出口时,已经完成了一半,不管这种承诺以什么形式立下。剩下的一半,只能交给无限的时间,让往后的岁月去作证与评判。

    午饭后没坐一会儿,一家人就送周母出发回B市。

    周母是年前一天来N市的,原计划昨天回去,但外公说周以然他们要回来,她才多留了一天。

    这几年外公不怎么出门,司机已经辞退掉。周母拒绝了周欣然送她,自己早已提前约了车,一家人走到小区门口时,车已经到了,司机走来接过行李箱。

    周母站在车门边,她眼里似乎是有一些不舍,但是也没多话。她抱了下可可,说要好好听妈妈的话,下次外婆再来考他有没有认识新字。又看了眼周以然和林愿,简单微笑了下:“以然,愿愿,再见。”

    林愿浅笑着说阿姨再见,有机会的话会去B市玩。周母点点头,随后就上了车。

    可可缠着周以然去买小金鱼,外公要睡午觉,林愿和周欣然跟着回家,坐在沙发上吃着小零食,无聊地看着春晚重播,随口搭着话。

    周欣然问打算玩几天,明天可以去港口的一家海鲜餐厅吃午饭。

    林愿说早已买好明天上午的车票,过两天就得上班。

    周欣然遗憾林愿待的时间太短,说小时候来N市过年,每次都不愿意回去,长大后终于可以想呆多久呆多久。

    林愿已经知道周欣然是个自由商业插画师,这下更是对她的自由表示强烈的羡慕。

    周欣然笑:“自由是自己定的,像以然,说不定他天天呆在实验室才觉得自由呢。”

    林愿赞同地点头,说周以然可能是的。他只要没什么事都会去实验室。

    两个人从港口那家海鲜餐厅讨论起,又讲到N市别的的食物,随后发现彼此爱吃的都非常相似。林愿以前喜欢的店铺,周欣然都去过好多次,约着下回一定要一起再去江边那家本地菜吃一顿。

    周欣然又提到N市好玩的地方,她回国这一年把N市逛得差不多,说的很多地点林愿都已经不太清楚。讲着讲着发现可可的小学就是林愿以前的小学,林愿说小时候在那个学校过得很开心,说学校的老师都很包容,也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和比赛,可可从那个国际幼儿园毕业,到学校里估计能到处出风头。

    周欣然笑笑,突然说:“我这次见以然,他变了不少哦。他以前,别别扭扭的。”

    “嗯,我知道。”林愿点点头,听到周欣然提起周以然的过去,嘴里的小辣条都无味,她看着周欣然问,“姐姐,我今天见阿姨,觉得她挺和善的。但是,叔叔阿姨为什么对以然不好啊?他那么好。”

    周欣然诧异地望了眼林愿,她原是听到林愿说到可可的幼儿园,想调侃一下上次N市见面时周以然扭捏作态的。没想到林愿误以为是提家里的事,这么直接开问。更没想到周以然那副倨傲的闷葫芦做派,居然会把这种脆弱都展示给林愿。

    林愿问得毫不忌惮,周欣然也没想藏着掖着,轻笑一声,给她解释。

    “以然小时候在N市长大,我们很少见面,没注意过这些事。他回到B市,我才发现爸妈好像总忽略以然,嗯,就像你说的,爸妈对他确实不太好。不记得他的喜好和生日,以然不怎么说话他们也不哄,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全封闭的学校,感觉好像都不想和他接触似的,我也一直很奇怪。但是我们家,你也看得到,大人们都比较严肃,更不会和我们讲这种原因。”

    “这两年我才知道,大概是以然快出生的时候,我妈发现我爸和他一个同事走得很近,不清不楚的,他们当时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僵。我爸后来承认精神出轨了,不过他更想要这个家庭,我妈不接受这些解释。而且同事间工作无法避免,总有往来,我妈心里膈应。还有就是,他们以前就有很多积压的矛盾。虽然当时没分开,但貌合神离,我妈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允许我爸来一次外公家。我妈生孩子那段时间情绪不好,产后身体也不好,加上因为之前怀孕,工作上受了比较大的排挤,她不甘心地要争取回来。外婆就帮忙照顾以然,一直到他上小学。”

    “把以然接回去以后,一方面是他们工作真的更加忙,另一方面是两人感情那时候已经很不好,以然太小了,不想在他面前吵架,就把他送去寄宿学校。我初中偶尔见过几次他们摔东西,高中开始也被安排住校了。后来我爸去澳洲了,我妈更加一门心思全扑在工作上。他们一直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从来没空顾着以然的喜好和情绪,想着让他健康成长就行。所以,以然,确实是不开心地长大的,越长越闷,在家也不怎么说话。我妈外派回国后,职位基本上到她的天花板了,也不再那么拼了。想过要修复和以然的关系,但以然这边好像又不理她,两个冰块凑一起也说不出什么。再后来,以然就出去读书了,这几年好像也就只回来一两次,他们关系更不好了。”

    “至于今天我妈妈对你和善。”周欣然看了林愿一眼,笑,“那是因为她看出以然很在意你。而且这几年,我妈确实没那么严厉了,连我的事情她都随我了。以前她的助理偷偷跟我吐槽过,从来没见过我妈笑。”

    林愿听完这些,脑子里顶在前面的只有那些周以然被忽视的内容,心里特别窝火,闷闷不乐:“人只长大一次,以然太无辜了。他们做的太不对,大人的事干嘛要小孩子来承担。”

    “大人不一定真会做父母,反正对于以然,我也是觉得我爸妈挺混蛋的。”周欣然点头,又拿了一包鱿鱼丝,漫不经心地嚼着,“但对于他们自己的人生,要不要感情,要不要事业,怎么去做,那都是自己当下最好的选择。”

    林愿想接着吐槽,看了眼窝在沙发上一脸冷静的周欣然,又沉默下来。就像周欣然说的一样,他们作为父母是不称职,但如果是作为个人,似乎站在谁的角度,好像都有自己的原因,他人也没有理由去责怪那些选择。

    林愿也理解为什么她今天感受到正常的、只算寡言的周母,还是瞬间就能让周以然炸毛。周以然小时候感受到的家太冰冷了,周母不动声色的迟到的弥补,在七岁和二十七岁的周以然面前,起到的效果差别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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