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恋”最难熬,电话粥不足以诉相思。
终于熬到月底,严静沉迎来调休,兴冲冲向沈行远问起是否有时间共进晚餐。
离职在即,沈机长对于工作的积极性实在不高,于是死皮赖脸地找同事换了班,冲到城北接女朋友回家。
“这不是欠人家人情了么?”严静沉得知他的骚操作,哭笑不得,“您以后别再因为我改行程了,我这么大一个人,可以自己坐地铁过去,实在不行,明天你回来以后再来接我也行啊。”
“我迫不及待想见你。”
“那你也不能这么任性啊。大家都说我恋爱脑,我怎么觉得你比我严重?”
“我骄傲。”沈行远坦然接受,毕竟,人情欠了可以还,工作辞了能再找,钱少赚一点不影响温饱,但是他想要携手余生的人只有小姑娘一个,对待她,分秒不可怠慢。
“假期有没有别的安排?”沈行远问。
“过儿童节算不算?”
“算,但是现在只能跟我过了。”
“怎么过?”
“跟我回家,怎么样?”
“看在你抛开工作来找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晚饭后,严静沉回出租屋收拾行李。
得知小白花室友又将夜不归宿,冯骁骁幽幽提醒:“记得戴套。”
严静沉听了又羞又恼:“我知道!”
此前半个多月,严静沉一直处于连轴转的状态,精神早已不堪重负。从城北到云港,沈行远开了俩小时车,严静沉打了俩小时盹儿。
严静沉被强烈的失重感惊醒,视线迷迷糊糊地扫了一圈,又安心地闭上眼。她被沈行远抱在怀里走路。
再次睁眼,就是第二天了。
她听见轻缓的敲门声,摸过手机看时间,九点钟,早得很,于是把薄被往上一拉,蒙住脑袋继续睡。
敲门的人开口说话,嗓音柔和,像个女人。
严静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拉开门,外面果然站着个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朴素,不等严静沉询问,中年女人便道:“你是严小姐对吧?我姓李,是沈先生请的保姆。他上班去了。他让我走的时候喊你起来吃早饭,你洗漱洗漱,下楼吃饭吧?”
“我知道了,谢谢您。”严静沉点头应下,转身进洗手间洗漱。
早餐极丰盛,虾饺汤包小笼包桂花糕,浓稠的红枣粟米粥,煎蛋金黄微焦,一切都刚刚好。
严静沉坐下来用餐,发消息质问沈行远:「说好让我送你去机场,你给我偷偷跑了?」
没回复。估计航班已经起飞了。
李阿姨从厨房端出来一杯甜豆浆,放到严静沉手边,笑眯眯地说:“严小姐,下午我过来给您做午饭,您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把菜买回来。”
“您叫我静沉就好。”严静沉客气地说,“我不挑食,您自由发挥就行。”
“……行。”
李阿姨忙完就离开了。
严静沉在别墅里东游西荡地逛了一圈,然后跟偶像的雕塑和那几盆云南红素大眼瞪小眼地“交流”了一会儿,最后从花园剪来几枝月季坐在客厅地板上研究插花,把桌面弄得一片狼藉的时候,李阿姨又拎着两袋子菜回来了。
李阿姨忧心忡忡地看了看那些残败的月季花,没话说,逃去厨房做饭。
严静沉追过去问:“李阿姨,家里有没有花瓶啊?”
“应该没有吧,我在这工作几个月了,没看见先生买花回来过……”
“花园里就有,何必浪费钱。”严静沉嘟囔着,决定拿个玻璃杯当花瓶用。
“静沉啊……”
“嗯?”
李阿姨欲言又止。
“您直说吧。”
“先生可宝贝他那些花了,他跟我强调过好几次要仔细照料,不能剪,你……”
严静沉眸光一暗,完蛋,好像闯祸了。
严静沉前脚将盛满月季的玻璃杯放进卧室,收拾干净桌面上的残枝败叶倒进垃圾桶,取出垃圾袋系紧袋口,然后换上新的垃圾袋,沈行远后脚拖着登机箱进了门,放下箱子就唤“小严”。
严静沉闻声迎上去,沈行远一只手托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唇,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没来得及。”
“李阿姨做了糖醋鱼,我帮你热一下。”说罢,脚底抹油跑进厨房。
严静沉想将功补过,然而沈行远跟进来,轻车熟路地从她手上抢走“功劳”。她站在旁边豁达地想,没关系,她还有对策。
吃完饭,沈行远回房洗澡,严静沉适时上前敲门。
“哥,咱晚上看个电影吧?”
沈行远惊讶地停住擦头发的动作,和她商量:“我们去哪里看?电影院?”他想,电影院更有约会的仪式感。
“当然在家看啊!”
“影音室那些设备我没用过,也不会用。”
“你女朋友天天跟电子设备打交道,小小播放器、投影仪,我还搞不定吗?”
影音室昏暗静谧,电脑屏幕散发出幽幽蓝光,严静沉坐在地板上研究播放设备和投影仪,沈行远默默旁观。一阵捣鼓后,一束光从投影仪射出,在幕布上铺开画面。
沈行远惊讶地夸赞道:“小严啊小严,你也太聪明了!”
“过奖过奖。”严静沉谦虚地冲他做了个拱手礼。
“想看什么电影?”
“我来找,你去拿点吃的。”
几分钟后,沈行远拿着零食和饮料回来,严静沉已经窝进沙发里,看见他进来,立即冲他招了招手。
沈行远把手里的东西堆放到矮桌上,递给严静沉一瓶冰的苏打水,然后挨着她坐下。投影幕布上在播一部色调沉郁的老电影,《末代皇帝》。
“这么严肃吗?”沈行远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暗自估计自己能坚持多久再去会周公。
陪女朋友看电影中途睡着,是约会大忌。
严静沉笑:“就是要看严肃的。”
小皇帝摇摇晃晃地穿梭在文武百官之间寻找蝈蝈的时候,沈行远已经经历了几番天人交战,最后败给困意,歪头靠着严静沉睡着了。
严静沉小心翼翼地伸长胳膊,把薯片袋子放到桌面上,而后稳着沈行远的身体站起来,弯腰将他的身体放平,然后拿过一旁的毯子抖开盖在他身上。
动作不轻不重,正好足够将他扰醒。
沈行远揉着眼睛坐起来,“抱歉,小严,今天实在太累了。”
“没关系。”严静沉笑得无比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送您回房睡吧?”
“电影不看了?”
“看电影哪有您的身体健康重要?”
沈行远感动得一塌糊涂。
两人互相搂抱着,关了用电器,离开影音室。
严静沉千辛万苦瞒了一夜,谁知早上贪睡,功亏一篑。
十点钟,沈行远来敲她的房门,她睡得浑身舒畅,闭着眼睛就喊“进来”。
沈行远推开门,床头柜上与装修格格不入的娇艳的蓝紫色月季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球,他直觉情况不妙,走到床边问:“小严,你从哪里弄来的月季?”
严静沉听出他情绪不对劲,顿时睡意全无。
沈行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话。”
“花园剪的……”
果然,沈行远脸色一黑,语气也变得恶劣:“你剪之前是不是该跟我商量一下?”
“对不起,哥,我不知道……”
“人家长得好好的,你剪它做什么?”
“为什么不能剪?”严静沉对他得理不饶人的姿态非常不爽,“花的价值不就是给人观赏?长在土里和养在水里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要是你为它们付出过精力,给它们浇水施肥修剪枝条,看着它们从小苗一点点长大开花,我不信你下得去手。”
“你少给我糊滤镜,就算是我养的,我也照剪不误!”
“严静沉,好好说话。”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严静沉掀开被子下床,往浴室走。
大小姐一甩脸色,沈行远就心软,双腿不由自主地跟上去,同她插科打诨:“你怎么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着……”
“我就是怎么了?!”严大小姐完全不吃这一套,吼道,“别跟着我!”
她愤愤不平地想,几枝月季而已,剪就剪了,难不成她一个活人还得给死物交待?
又是谁说过她可以做主一切事情,结果却为几朵花冲她大发雷霆?怪她太天真,把客套话都当真。
先前积压的负面情绪,此时也一并爆发出来,她越想越气,端起那“杯”月季丢进他怀里。然后连人带花退出门外,摔门关上。
沈行远对着门板深呼吸几下,转身走了。
严静沉坐在窗台上,倚着墙面,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坐在这里,她能看到一小片由结缕草覆盖的草坪,碧绿的零星开着白色小花的灌木丛,角落里的腊梅树,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的各种盆栽……她看见沈行远捧着月季花走过石板路消失在转角,他去了前院,他心爱的霁色月季就种在那里。她看见穹庐高远,一碧如洗,远处的城市如沙砾般渺小。
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任性,纠结是否该主动找沈行远和谈,耳畔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每一下都敲在她心上,她撇撇嘴角,当做没听见,趴到床上刷手机。
很快,门被人推开。
严静沉没好气地问:“有事?”
沈行远犹豫几秒,还是抬腿走进去。
“谁准你进来了?”
他便退回门口,问:“花放哪里?”
严静沉翻身看向他,他又把那“杯”月季端了回来。
“我不要了。”严静沉故意跟他唱反调,“玻璃杯插花,不伦不类。”
说完她继续看手机,纯黑的裙摆如蝶翼展开,两条纤长白皙的小腿悠哉悠哉地摇晃着,任性得有些残忍。
沈行远却只记得那双哭红的杏眼和脸颊未干的泪痕,心疼不已,“家里没有花瓶,将就一下吧?”
“不将就。”
宁缺毋滥,这才是严大小姐的行事准则。沈行远无言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严静沉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跟她吵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千依百顺,现在这副样子又想乖巧可怜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