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静沉是被热醒的,片区停电,空调罢工,她衣衫背部汗湿一片。
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外面却静悄悄的,打开手机,也没有任何想见的消息。
严静沉赤脚踩在地板上,大理石地砖触感冰凉,脚步缓慢无声,一片寂静中,只有布料摩擦发出细细的窸窣声,略显诡异。
她走到挑空处环视一楼客厅,没有人影,只有那桶月季还静悄悄摆在桌面上。
掉头来到主卧门前,抬手叩门,亦无人应答。
推开门走进去,大床平整,一套被人随手纵向对折的居家服落在床沿,午后的太阳在落地窗边投下大片大片耀眼的光斑。
严静沉站在光线无法照及的阴影之中,凉意从脚底板不断上涌,淹没全身。
她回房穿上拖鞋,攥着拳头找遍整座别墅,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偌大的别墅里,此时空荡荡只剩她一人。
她只是想要沈行远一句“没关系,剪就剪了”,没想到,他不肯将此事翻篇,甚至不愿和她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为他们的未来做出妥协和努力,为何因为几句争吵就把她独自丢下?
是她有眼无珠,还是错怪于他?
一楼南北通透,偶尔有风穿堂而过,严静沉坐到沙发上,坐进微风里,稳心定神。
无论如何,她会等他回来,把一切说清楚。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睡着才能不再胡思乱想。
桌面上,手机屏幕无声点亮,新消息无人查看。
沈行远单手抱着纸箱进门时,便看见这样静谧的画面。
他放下箱子,伸手探了探小姑娘的后背,一片湿热,于是从电视柜里翻出一把折扇,坐地毯上给她扇风。
“叮咚”一声,沈行远掏出手机,是小区物业再发停电通知。启用静音模式,关掉手机,静静等候这个炎热的下午过去。
然而不到半个小时睡美人就苏醒,还悄悄捏住扇面,看他面露疑惑而失笑。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沈行远问。
“没有。”严静沉坐起身,“您刚才去哪儿了?”
“家具店。”
“去家具店做什么?”
“给你买花瓶啊。”他笑了一下,搬起脚边的纸箱放在腿上,拆开,取出里面的陶瓷花瓶,“这个不丑了吧?”
“不丑,很漂亮。”严静沉一颗心跳动得愈发猛烈,几欲冲破胸膛。
“丑也没办法,谁让你不回消息。”
“我睡着了……”
沈行远起身给花瓶灌了水,按比例注入开花液,然后把花瓶和装月季的小桶推至严静沉面前,“来吧,睡神,插花。”
“我不会。”严静沉此时眼里只有他,月季不能入眼半分。
“不会你还给人家喀嚓剪了?”
“心血来潮嘛……而且,外婆种的花随便我剪,我以为您种的也一样。”
“嗯,以后是一样的。”沈行远看着她,目光清明,语气宠溺,“只要你喜欢,随便剪……别给我弄死就行。”
“我有那么心狠手辣吗?”严大小姐很不满。
“当然没有。”沈行远揉揉她的头发,“你啊,就是个小哭包。”
小哭包不肯对花负责,沈行远只好代劳,一边忙碌一边不忘自黑:插花太丑不能怪他,毕竟他毫无经验。
严静沉以吻堵住他的喋喋不休,“什么时候恢复供电?”
“物业给的通知是五点。”
“好热,我可不可以脱衣服?”
“最好不要。”
“反对无效!”她举起双臂将短袖上衣脱下,露出黑色抹胸。
沈行远移开视线,笑骂:“流氓!”
严静沉滑下沙发跪坐在他身侧,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支起身子,遮挡他的视野,占据他的视线,“哪有流氓吻技这么烂?男朋友,你能不能主动一点儿?”
沈行远看着她,眼里的戏谑散去,“好。”
他掐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严静沉迫不及待地低头吻他,唇瓣相贴,他果然认真回应,干净灵巧的舌头钻进口腔,与她的纠缠。
她整个身体都伏靠在他身上,安稳得足以放心卸掉浑身力气。
寂静的空间里,偶尔有风涌入,不被搭理,又黯然飘走。
不知过了多久,严静沉微微蹙眉,她被气势汹汹的抵住。
在肾上腺素飙升理智崩坏的情况下,严静沉大胆且好奇心爆棚,意识到这个变化,她下意识伸手去一探究竟。
毕竟,实践出真知。
她感觉到沈行远动作微顿,接吻的状态明显变差,她想,这玩意儿果然很敏感,于是收回手。
但他们这一吻已注定无法挽救,沈行远放开她,将脸埋进她颈肩用力呼吸。
严静沉后知后觉,脸爆红,“不好意思,下意识就……”
他摇摇头,唇从脖颈移上来,再度掠夺她的呼吸。
相恋这段时间,严静沉已深刻体会得到男朋友对接吻这件事的热衷程度,除了起初那两次,基本是他主动,每次见面时、临别前,他总会捧着她的脸轻啄她的唇瓣,要是在自己的领地,亲起来更是没完没了不知疲倦。
严静沉平时乐在其中,此时此刻,觉得完全不够。她双手摸索着去脱他的上衣。
沈行远违心地按住她的手,平复着呼吸说:“我是一个孤僻、古怪的人,没什么朋友,生活千篇一律,跟我在一起久了,你可能会觉得辛苦。”
缺乏浪漫与激情的生活,鲜少有人能坚持走到最后。
“我不觉得辛苦,以后也不会!”严静沉有些恼,怨他明明恨不得把心掏给她,却始终回避她的真心。
她双手禁锢住他的脑袋,委屈兮兮地问:“你爱我吗?我要听实话。”
“爱。”
“证明给我看。”
严静沉注视着他,目光笃定而倔强,沈行远仿佛在她眼中看到飞蛾扑火,他为之浑身一震。
“好。”沈行远点了一下头,双手摸索至她背部,只一秒,就松开了她的束缚,空气驱散沉积的潮热,浑圆半遮半掩。
严静沉微微含胸,伸手按住即将滑落的胸衣。
沙发背后,是大片的落地窗,玻璃窗外,海棠树依旧在风中惬意摇曳,午后的光线炽热而强烈,严静沉缩着身子往沈行远怀里钻,“等一下,别在这里啊!”
沈行远单臂托住她的臀部,另一只手往后撑住沙发,一使劲,抱着她站起来。
“鞋,我的鞋——”
“不要了。”他抱着她往楼上走。
严静沉双腿紧紧盘住他的腰,双臂抱住他的脖颈,腰线弯出一段柔美弧度,那一瞬间身体腾空带来的失重感仍令她心有余悸,“您这么强壮,要是对我家暴,我岂不是死定了?”
沈行远笑:“小严,你完了。”
……
接近40度高温的夏日,室内没有风,没有冷气,严静沉被滚烫的体温裹挟着,热得快要融化。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任眼前的人挥毫泼墨,刻下他自己的模样。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这个下午的沈行远,温柔的、有力的、无比坚定的沈行远。
……
余韵悠长,空气浓稠得几乎停止流动。
沈行远侧卧,一条胳膊枕着严静沉,另一只手悬空执扇给她扇风纳凉。
大小姐娇气得很,又是第一次,纵使他做满前戏用足技巧,这件事对她而言也算不得轻松。
试了两次后,她就喊累,不肯再让他碰,他只好讨了个拥抱。
温存许久,小姑娘阖着眼,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嘤咛。
“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沈行远低头将耳朵凑到她唇边。
“热,我想洗澡……”她嗓子哑得厉害。
“没热水,不敢让你洗。”
严静沉此时已是懒神附身,沈行远若不伸出援手,她绝不可能自己爬下床去洗澡,身上再怎么黏腻,她都要躺到地老天荒。
时间还早,未到下午四点,严静沉决定先睡一会儿。
但是,没能睡着。
小脾气再次冒出来作祟,她扭头咬了下男人覆着薄汗的胳膊,“我难受……”
“哪里?下面?”
“嗯……”
沈行远亲亲她的唇瓣,托着她的脑袋抽出手臂,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下床抱她。
严静沉手脚并用地推他,“你干嘛?”
“帮你擦身体,擦完涂药。”
“?!”
“不是说难受?涂了药会舒服一点。”
“太羞耻了,我宁愿热死。”
“年纪轻轻的,不要整天把死这个字挂在嘴上。”
“反正不要你管,别扒拉我!”
“我抱你去浴室,不碰你,你自己来,好不好?”沈行远妥协道。
严静沉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掩上浴室门,沈行远松开双臂,严静沉立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背对他,“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卸磨杀驴,熟练得很。
沈行远不听,伸手去拿毛巾。
严静沉见状,嗔怪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沈行远箍住她的腰,出其不意地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看她在愤怒和甜蜜之间摇摆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在楼下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脸皮这么薄?”
“收声!”严静沉羞愤瞪他,“你再讲废话,以后都不要进我房间。”
沈行远想起曾在网上见过的一个词:奶凶,以前总是想象力匮乏,理解不来这种可爱,此时它在他眼前具象化。
“好好好,我闭嘴,我走。”他把毛巾放进她手里,“不要用冷水冲身体,我在外面都能听见,不希望我进来的话,就老实一点。”
“快走吧您!”
“药会不会涂?”
“我会看说明书!!!”
沈行远转身出去,带上门,从衣柜里取了条睡裙给严静沉挂门把手上,然后打开门窗通风,换床单,收脏衣服。
等他收拾完,门把手上的睡裙已然消失,他敲开门,大小姐果然已穿好衣服,只是犯懒,坐在大理石台面上等他来抱。
沈行远将她抱回床上,问道:“饿不饿?”
“还好。”虽然严静沉没吃午饭,但是早饭吃得晚,足以应付这场体力消耗。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离他太远。
“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困。”严静沉还是摇头,“有点渴,想喝冰可乐。”
沈行远下楼拿了两罐可乐上来,一罐拉开拉环递给她,她仰头饮一大口,放下易拉罐,拿起折扇把玩,“你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复古的道具?”
“因为男人年轻的时候都有个武侠梦。”
“日月神教,一统江湖那种?”
沈行远白她一眼,“有没有可能,是琴箫合奏,笑傲江湖?”
严静沉以扇掩面,笑得花痴,“您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本来以为,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有钱有颜,肯定狂得不行,特难伺候,没想到您这么可爱,不摆架子,不死要面子,不大男子主义。”
小姑娘嘴好甜,真是要命。
沈行远扬起唇角,俯身凑到她面前。
“你干嘛?”严静沉捏紧折扇,身体往后仰。
“要点奖励。”
严静沉疑惑,下一刻折扇被拨开,嘴唇被轻轻含住,她伸手推他,推不开半分。
好可恶的男人,力大如牛,重得像堵墙。
眼看着要擦枪走火,沈行远狠狠停住,翻身往床上一躺,深呼吸。
当好男人不容易,奖励拿了,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偏偏严大小姐还要趴在他胸膛上乱摸,死命撩,“肌肉手感这么好,你肯定很爱锻炼。”
“不能不爱啊。”
“嗯?”
“如果不是因为干这行,一直坚持训练,注重保养,肯定早就开始发福变丑,哪里有自信跟你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谈恋爱?”
“那您确实保养得挺好,看起来一点儿中年危机都没有。”她朗声夸赞,“科□□动,使人年轻,我也得多锻炼,跟上您的步伐。”
“光说不练假把式,明天跟我去晨跑,起得来吗?”
“婉拒!我现在可是伤员!”
他隔着睡裙轻抚她的腹部,“还难不难受?”
“不难受的,刚才主要是因为太热了。”他们都流了很多汗,结束的时候,身下床单湿漉漉的。
“附近在施工盖楼,偶尔会导致停电,今天确实不赶巧……”
“那你晚上补偿我。”
沈行远愣了下,看着她坦荡认真的表情,笑着点头,他求之不得好吧。
她得逞地笑着,打开手机玩。
正值儿童节,朋友圈一堆晒娃的动态,她灵机一动,转头问沈行远:“您会唱歌么?”
“业余水平。”
“我想听。”
“想听什么?”
“您唱什么我听什么。”
沈行远思忖片刻,坐起来揽住她的肩,清了清嗓子,给她唱了首挺老的英文歌。
Beyoncé的《Halo》,配合他沙哑低沉的嗓音,低缓的音调,没有原曲的高昂热烈,倒像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严静沉悄悄举起手机拍照。
察觉到她的动作,沈行远偏头看过来,“你干什么?”
“发朋友圈,给您一个名分。”
“不许发,我没穿衣服。”
“只照了上半身,您身材很好的,别害羞啊!”
“学坏了你……”
顷刻之间,严静沉又被他压在身下,一阵嬉闹之后,她缴械投降交出手机,泪眼汪汪地求他饶照片一命。
沈行远解锁屏幕,不由得一笑,大小姐的摄影技术没还给老师,用劣质的手机摄像头,却把他的侧脸拍出了刀削斧凿的高级质感。
“不删。”沈行远道,“但是,不许发出去。”
严静沉举手立誓:“绝对不发!”
这是她的男朋友,她最小气,怎么可能大方地给外人看?
再说了,她还得瞒着白老爷子和老太太呢,要瞒二老,就得连着白岚因以外的所有亲戚一块儿瞒,去掉这些人,朋友圈里也就不剩什么值得她分享快乐的人了,她又何必做那些没意义的事。
她握着手机依偎在他怀里,享受着习习凉风,很快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