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姜明”“…姜明？”“……小明同学？”“姜小明同学？”“大明？”“明大小姐？”“明妹妹？”“明大宝？”“……别给我取绰号，不好听…”陈经乐的眼睛都笑眯成了弯弯月牙的两道。摸摸姜明脑袋顶，头发被弄的有些糟乱了。语气佯装失落郁闷道：“那怎么吴雪芹就能给你取绰号，连社交账号的名字都是她给你取的小明同学…跟书呆子一样”“而且…我都喊了好多遍，你都不搭理我”其实就算不搭理，单是看着她，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了。这或许就是…哥那几个臭皮匠说的？纯爱吧？…是这个理不？最纯真的爱？…算了，不重要。他确实就只对她一个，这样跟傻子一样，换了别人，连爱一丁点都没有。姜明摇了摇头。走在漆黑的夜与透亮的灯交织的世界，两个人在姜明的小区门口沿着道儿徘徊，陈经说，是吹风，散心。…真是……大晚上几乎是天寒地冻…明天还有早自习……姜明有些无奈。好吧，其实她也很想…吹风，散心。陈经仔细看了看姜明，眼中带着实际的担忧。“你最近总是魂不守舍”“怎么了吗”或许能跟他说说呢。她在他眼里是个可爱的小大人，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却比谁都有骨气，力量与天赋，像个神女。爱慕和仰望，渴求与追随。陈经觉得，姜明要是让他跪下，匍匐于地，他都能立马像条狗一样哈着舌头就跪下了。吴雪芹会为她的朋友做到这种地步吗？不能吧？吴雪芹，你不过如此。他甚至可以做到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哪怕是脱光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光天化日之下。姜明，要不，做你的狗？…其实他说不出口的。这种疯狂的欲望，近乎扭曲的虔诚，信徒一般。他怕吓着她。……啧，老实讲，一个女的。吴雪芹一个女的。他干嘛要去嫉妒一个女的？……有时候偶尔又觉察到，但凡吴雪芹不是一个女的，他压根就没胜算。嗯…吴雪芹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女人吧，姜明可不会跟自己的好朋友接吻的。……姜明心不在焉揪着陈经的衣角，她抬头，陈经就知道她是想走了。就再多一会儿啊。他赶忙又追问道：“要不…和我说说呢，难题吗？是世界级的数学难题？你不是有说过什么数学竞赛吗？我…我可以去网吧给你查查…”靠。陈经说到后边儿又开始后悔。镇定找补：“…我说的是我新租房子里有台电脑，我管那个电脑叫网吧……小网吧…”“—噗呲”姜明被他这话逗笑了。陈经反倒是一脸欣慰。总算笑了。“咳咳，现在…能说了吧”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就是…也没什么吧？”姜明抿了抿唇。“就是就是…我觉得，我很……幼稚”手指紧攥着，拧成皱巴巴的一角。陈经觉得自己的心就这样被她攥在手里，松或是紧，冻了还是化了，皆不能自己。他干着嗓子问：“哪里幼稚了，明明就…挺美的”姜明稍用力攥了一下捏着的那块衣角，有些气愤羞恼道：“你真是的！我的意思是…”—“小朋友嘛。才上高中，大人的许多事情你们都还不太了解呢，这也没什么的。年龄小，心气盛，挺正常的。我不想和你说太多听着就很俗气的话，我也不乐意说这种话”“实话说，我很喜欢你，别误会，我有女朋友也对比我小的没兴趣，我对你的莽撞是有几分欣赏的”“但你和饶思琪还有阿月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好吗？别掺和进来，这与你无关，之前的行径我会帮你和他们解释的，而你，得去道个歉”—这可能是最后几天做同桌了。但是…不可能是因为舍不得吧？姜明深吸了口气，扭头看向游漾：“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视线存在感太明显了，她僵着手将数学卷上的选择题部分解完了这种存在感都还挥之不去。游漾则是回头看了眼桌面，最后又回过头看向她。“其实，最好就别掺和进去才好吧？”姜明以为她说的是饶思琪的事情，毕竟和她的几乎所有联系都事关这个的，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看到游漾笑了下说：“我的意思是说…你进学生会代职学生会会长的事情”“听你上次那样说，应该也是和白晟庭不熟吧？他…他要是偷懒那还好说…虽然也不好…”一种迫切的表述欲，她急着想要多说点什么，又突然发现她们俩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这种程度。总之一切都令她后悔。最大的不幸，应该就是和她做了同桌。所以她只能后悔又惭愧一点一点眼睁睁看着。后悔也没用了。姜明却是一点儿都不明白，难道…这就是在“官场”中历练过的水平吗？说话的水平深奥，只有了解的人才能真正听明白。她眨了眨眼睛。“应该不会有什么的，白会长是询问了我的意见，我答应了，才有的代理一事，我答应也是因为他帮过我。你放心好了”不好…姜明脸突然蒸了热气。她跟游漾这种直到一学期结束都还不尴不尬的关系，她干嘛要让她放心啊……不过人家好歹也是关心她，不能因为以前有过矛盾现在就直接一票否决了吧？再说自己又不是光受着一点儿反击也没有。咬着唇，指腹快速按动几下笔。又轻声问游漾“…还有什么问题…吗？”游漾则是转了头又看了下桌面，再回看她，摇头。其实也就那一个吧。从始至终，她都不应该被逼的冲动行事，不，没有任何逼迫，她却还是不管不顾，为了心中那份扭曲怪异的情绪，简直成了一个阴暗的推手。所以，就那一个。最该说的，她就是欠人家一份道歉。可她还是没有选择开口。像急转而下的过山车，已经发展到谁也控制不了的地步了。想要说的于是都咽了回去。没有说。如果是因为即将分道扬镳，因为分班，因为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可能波及到她，因为要完成妈妈于她身上承载的期盼，那才全盘托出，倒显得她卑鄙可耻。“啊对了，那你有和韩汐月结交成朋友吗？”姜明觉得自己还是要问点什么，否则显得空落落的，又没有礼貌。而游漾不看她，沉默片刻，又摇头。好吧。就是这样。姜明不自在地接着写自己的习题去了。缓缓吐出气。人家可能就是不想回答干嘛要问，搞得自己徒增尴尬。其实她还有些关于学生会的事宜想咨询一下，毕竟不了解。虽然以前上小学初中也有老师指派过她当班长，然而自己这性子一看就明了，压根没办法服众，每次她都极力推诿，老师也没办法强求只好作罢。不清楚自己是否是一块璞玉，但姜明并不想打磨自己，也不在乎能不能发光发亮。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她主动请缨，言辞诚恳，一点没给自己留退路的请求白晟庭让她能为他做点什么。说不焦虑当然是假的。中午放学时间，一部分学生选择回家吃饭午休，一部分学生吃完饭便回教室自习小憩，还有一部分住宿生吃完饭回教室自习完便回宿舍休息。姜明胃口不怎么样也不想吃班级门，于是就点了个外卖，叫了份原汤鲜鱼面，让校内有跑腿业务的学生送到教室。把汤都勉强喝完了就塑封好包装袋放进教室里的垃圾箱。午觉也不睡，精神十足一口气做完两张不包含听力的英语试卷，连着两篇作文都按计时器认真写完了。加之上午做的三套数学选择题也改完分析完了。狠狠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焦虑得到了很大的缓解。恍惚地想着，自己还挺擅长做题的。可除了做题，她还有其它擅长的、并且愿意为其付出时间精力同时甘之如始的事情吗？姜明觉得。没有。至少目前只有学习这一个。而且还只是学习现阶段的高中知识。其它的，她好像一概没兴趣，也没有兴趣去探索。精力是有限的，她也耗不起沉没成本，自己为什么…要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又开始焦虑。于是便抽出桌屉里的《百年孤独》翻开来看。其实一开始她买的是西班牙语原版的，她的确能读一些句子。由于有一次很顺畅地看完了一本西班牙语的儿童绘本，内心窃喜，于是便很傲气地买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原著。最后却因为第一页花了半个小时都还没看明白，精神受到了一定范围地打击，便很窝囊地放弃了这种“冒险”。现在很老实地挑选了译者，看翻译成中文的版本。她看了眼窗外。冷风簌簌，偶尔刮过树梢，发出响动。室内外温差致使窗户玻璃上迷迷糊糊有一层蒸汽，姜明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天气显示。—阴云，零下一度。或许不准。手机页面不知不觉划到聊天软件，呆愣了片刻，硬生生忍住不去点开。心里默念，很快就要分班考试了。姜明再次看向窗外，感叹。什么时候下第一场雪啊。……—仅剩的几天备考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考试前夕要搬教室。多余的课桌码放在走廊开阔地，两张组一挪，挪成高高的，排成一排。课本资料要么放班主任的办公室，要么带回家，等寒假结束再带回学校。姜明选择带回家。和章叔提前说好了要来接，也和陈经说好了今天别来接。陈经的小电驴肯定受不住她那么多书。幸好有先见之明前一天就搬了一半回家。上午在学校呆两个小时就可以放了。其实这两个小时也不过是用来整理放书。姜明给自己剩余的课本摆放得方正，课凳拉的紧靠课桌，给游漾腾空间，游漾选择把书搬到老师办公室来着。她看她搬到吃力，有同学要帮忙也是礼貌拒绝了。一摞书堆成一座小山，压在她身上，连脑袋都要看不见了。姜明看着看着，下意识开口：“我帮你”双手很快抵上那座小山。因为她眼见那座小山快要“坍塌”了。游漾愣了愣，小山被姜明用肩膀扛住，自己的双手反倒空落落地卸了力。“谢谢”游漾抿了抿唇，这样道谢。一人一半，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在走廊的人声纷杂里看见了韩汐月。和饶思琪。她们两人同班，所在班级不在这一层楼。大概是找朋友。姜明面不改色不着痕迹扫了眼，嬉笑打闹的一群人。韩汐月笑的很开心。或许就是这样两相比较之下，才显得饶思琪脸上扯出一个笑的样子很是勉强，明明周围一群人围在一起，她却显得孤独寂寥。不过。也有这样的吧？姜明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朋友之间，这种相处模式也是有可能有的。她们两人从小学就认识了，还做过同桌，自己也只是听过饶思琪的一面之词。她们两人之间具体如何，她根本就无从得知。不过，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了。想到与韩潮星约定好的时间，考完试到预订的餐厅吃饭，以韩潮星的新签约演员为托词。尽管很抗拒，她又不想做什么演员。然而韩潮星也说，这件事是她自己造成的结果，只能由她自己亲自道歉。他们所有人都会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一时冲动，会包容她的。以及，她保证不会有出错的地方，她会全程陪她，一切放心就好。这也是最近让她焦虑的事情之一。更无解的是，她根本就没预料到桩桩件件到如今彻底演变成了她完全没有头绪的样子。当饶思琪藏着刀去厢舟小吧面见韩汐月的时候，她就该意识到，凭韩汐月，怎么就能把饶思琪逼到这种地步？姜明赖着在韩潮星那儿想方设法想多问点内幕，当时的心跳告诉她有些事情肯定不简单。姜明默默又搂紧了怀里的书，走廊上还有其他学生收拾和搬，她书扭头示意游漾先走。因为自己怀里的那一半书要比较少，游漾抱的多一些。……精力是有限的，她耗不起沉没成本。自己为什么要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计较得失，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饶思琪注意到她。姜明感受到视线，不动声色错开。她不会冲动的，像个傻子呆瓜一样行事？她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凡事不可能一直巧合下去。如果你真的只是太天真但却一无所知…抱歉，我还是不觉得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的状态”—别在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就莽撞地站出来，最好一开始就别掺和进去。姜明扣紧怀里的书。—“在现代社会一个女孩的名誉有多重要？”“你不知道的，但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这不是什么好经历”“阿月是很有韧性的，她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坚定不移地走向自己选择的那条道路。所以…哪怕是要以牺牲她宝贵的东西来换取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她也能在所不惜”—她不明白饶思琪的眼神，赤裸裸，像是黏在她身上。令人不自在。韩汐月撩了下头发，娇笑着，随即注意到饶思琪的沉默，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姜明。又看到和姜明一同作伴的女生，点点头，往姜明前面走，视线也在同一时间往她们这边掠过。韩汐月面无表情，指尖拨弄头发。“月月，怎么啦？突然耷拉个脸，心情不好嘛？”闲聊声停了，旁边有人问。紧接着，随着韩汐月几乎一动不动地视线，她们注意到了姜明。“呦，就是她啊…”开腔的女生话还没说完又看了一眼韩汐月，看到韩汐月漫不经心甚至于不屑的神情，就知道这话碴稳了。“嘿！姜明”对面有个很高大个子的女生冲着姜明大力挥手，引得韩汐月周遭几人给惊了一下。“这人谁啊…”“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是个傻妞……估计又是个被她外表蛊惑了的……”细碎的嘟囔声不绝于耳。姜明勉强牵起一个温和的微笑，又腾不出手打招呼。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希望严世惠能看到。然后，目空一切，走过去。真是一条亳不凑巧的必经之路，要去办公室必须得经过韩汐月这群人。好在她练就出了本领，已经对于闲言碎语任何关于她的讨论都能做到无动于衷。无所谓也能做到。直接路过就好了。平稳的步伐迈出，一条腿穿着小白鞋伸出，怀中的书差点飞出去，心里冒出一阵冷汗，所幸抱得也稳，没有掉。脚步被绊住一下，粉色的绒鞋面覆上一层灰，难看扎眼。简直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偶遇”。那女孩靠着栏杆，讨好的看了一眼对此无动于衷的韩汐月，转而再看着姜明，一副挑衅的笑。装作无奈道：“不好意思啦”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儿歉意。姜明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很烦。她真搞不懂怎么能幼稚到这种地步。—踩回去。一股无所谓后果的烦躁驱使她真的就那样做了。姜明一脚干脆的将那只绊她的白鞋用力踩碾。“喂！”干净的白色变得淅沥丑陋。“不好意思了”女生愤怒崩溃的叫嚣。韩汐月只在一旁冷静无声地欣赏自己的美甲。走远过去，严世惠还在原地等她，有些担忧地看她：“没事吧？你书要不要帮你拿？”姜明这才心情好一点儿，浅浅笑着摇头。“喂！姜明！你站住！”后面是那女生的怒吼。严世惠忧心忡忡。她知道学校里叫韩汐月的那个女生。樟济中学最近几年才开始招收的特长生，其中就有韩家作为校董提议的功劳。她自己也沾了光，捡漏进的重高。虽然来到这里之后便感觉和自己想象中的重点中学有些不一样，总觉得乌烟瘴气的……但愿姜明同学没有得罪韩汐月。姜明不管后面如何动作，标准笑着和严世惠解释自己要去办公室给同学搬书。前面走的游漾早不知何时就已经进了办公室，她紧随其后，和严世惠告了别，走到拐角，走廊的一半地域被一摞高耸的课桌占据。一阵冷风袭过。—“咔嚓”刺耳的尖叫，胸腔起伏发出倒吸凉气，严世惠欲言又止的关心。……膝盖隔着裤子依旧能感受到彻骨的冰凉，脑袋一阵眩晕，久久的嗡鸣，像要开裂。姜明脑海空白地只有一个疑问。—自己怎么这么命苦老是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