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松叔看见这一幕,上前提议道:“还是要做好两手打算,我还是去苍山找找还有没有剩下的松木炭。”说完,看了眼大家,把那个装满钱的荷包给了江渚流,就离开了。

    香奴也乘机提议:“要不我自荐一曲,这样也能见到那所谓的齐家大少爷。”

    “那我和小鸟找找那个看守煤炭的人,能不能卖给我们。”他看了看手中的荷包,上下抛了抛,分量的确不轻。

    “行,那我们分头行动。”香奴说。

    .

    江渚流和白鹭来到了桃园的后门,那里正站着两个仆从。

    “小哥!”江渚流努力套着热乎。

    “老人家?怎么大冬天的还出来呢?”一个胖胖的看着就讨喜的家仆过来问着。

    “我是想问问这些炭能不能卖给我们一些……”江渚流磕磕绊绊地问出口。

    “可以啊,我们少爷也就是现在急需,等除夕过了就好了。”小胖墩笑呵呵地解释道。

    “可是,我们急需……”

    另一个瘦瘦高高的仆从喊着:“张二别跟他们说太多!”

    于是小胖墩只能带着歉意,笑了笑:“要不你们明天再来问吧?别的我也不能说太多。”

    他把手伸进帽子挠了挠头,又把手揣进袖口,不再理他们了。

    江渚流叹了口气,走到一边:“小鸟,我还是做不到,炭还是没用办法……”

    白鹭从他怀里伸出翅膀,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我每次抓鱼也不是次次都能抓住呀,但是我只要抓了便会——”

    江渚流抓住了小鸟的喙,“好了,我懂了,现在的小鸟真是有一大堆道理要讲。”

    他眼带笑意,泠泠寒风吹过,白发缱绻,模糊了他最初的失落。

    .

    另一边是香奴,她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径直走向桃园的大门。

    门口有护卫守着,最开始看热闹的老百姓们都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桃园是齐家的地盘,但以她的技艺并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手段。

    她轻轻拨弄了一番琵琶,如流水激越的声音倾泄而出。

    园内的欢乐之声似乎小了些许,随即便是一阵议论声。

    香奴继续弹奏起来,她没有唱,只是自如地弹奏着。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身着挼蓝锦袍、披玉带的公子哥走出来,“姑娘有此技艺,可否进来演奏一曲啊?”

    香奴停住了手,轻轻点了点头。

    公子哥在前面引着路,“今天也是运气不错,遇上了齐家少爷,你好好演奏,赏赐定然不少。”

    “香奴多谢了。”她朝此人屈膝行了一礼。

    离新年还有三个时辰。

    天色渐晚,树影渐重,灯火也被点燃。宴会也逐渐热闹起来,一盘盘佳肴被端上桌。

    香奴坐在了一旁,开始拿着琵琶演奏起来。

    毕竟是新年,她唱上一曲《除夜雪》:“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十指纤纤,拨弄着弦,轻拢慢捻抹复挑,流出一串串动人的乐声。

    “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陆游)

    ……

    一曲唱罢。

    “好!”众人都鼓起了掌。

    “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还是孤身一人?可是少了一个知心人呐?”

    “姑娘不仅曲唱得好,人也长得美呀!”

    既是宴席,便少不了这些淫词浪语。

    香奴对此种场面也是非常熟悉了,她走到齐牧面前。

    华堂烛影摇曳,珍馐罗列满席。

    齐牧斜倚在锦缎椅上,身着绣金长袍,衣袂随意地散落在地。

    他手中执着一只温润的白玉酒杯,杯中佳酿潋滟着琥珀光泽。只见他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水沿着嘴角流下,濡湿了领口的精致绣纹,却也毫不在意。

    香奴开口:“这一曲只想和公子换个答案。”

    齐牧浑不在意:“请讲。”

    “公子可否给些炭来?”

    齐牧眸中迷茫了一瞬,似是不懂眼前少女的问题。

    “什么炭?”

    “就是今日你在城内大肆收集的炭火。”

    “难道你不知道我要桃花开吗?”齐牧又接着饮了一口酒。

    “再怎么说,也等今晚结束吧。”齐牧笑语盈盈,眼神稍微清晰了些,“姑娘对着答案还满意吗?接下来是打算继续待在这儿呢,还是离开?”

    香奴收好琵琶,鞠了一躬,“告辞!”

    桃园的花似乎更娇艳了些许。

    还有两个时辰。

    回到苍山的松叔见到空无一物的炭火,没有办法,只能直接烧制。

    先是选择合适的枝干,不能是是新鲜的,水分也不能太多,再装进窑炉。

    摆放时也需注意,整齐地堆放的同时也要留有一定的空隙。

    松叔深吸一口,满鼻松香气,如这片万顷松林,也如他这个人。

    手下动作不停,粗糙的手碰上那树皮便好似熟悉的老友,点上火,袅袅青烟升起,模糊了松叔苍老的面容。

    之后便是等待……

    松叔想着白鹭之前说的话,望着手中漆黑又粗粝的双手,又回想着那个自己的故事。一滴水落下,氤氲了手中的痕迹。

    是的,那个故事讲得就是他,是他的缘……

    .

    最后一个时辰。

    江渚流抱着白鹭,又拉上香奴。

    他显得有些焦急,“我们还是直接赶过去吧,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们还能应对一番。只要今晚过去了,那炭也就有了,后面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香奴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问:“我们又如何知晓那书生住在何处呢?”

    她转头望向江渚流,身上虽穿着艳丽的红,神色却又是那么地冷,“其实我们这一路来并不算顺利,修道本就是顺势而为。依照这个情景,那人本就是活不了的,不是吗?”

    白鹭反驳出声:“姐姐你怎么说这种话,事情还没结束呢,你们怎么能够事先下结论?”

    “要说,这世上人人都要死,那为什么不一出生就去死呢?而且鸟吃鱼,大鸟吃小鸟,然后再被更大的动物吃掉,这些都是命定的规律,那为什么这些鸟还要活着?你这些想法都是不对的!”

    江渚流摸摸小鸟的头,有些欣慰地笑着,小鸟的心思越清灵便对他的修炼之途越发顺利。

    看来这趟旅程,她也收获良多呀!

    香奴却是直接缴械投降,“我说不过你,也不愿和你争论。既然要去瞧瞧,自然是要知道在何处的。”

    白鹭转过头望着江渚流,觉得他是十分厉害的,就问:“你是不是知道?”

    江渚流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们可以先去苍山,问问松叔,他对那户人家应该熟悉,而且应该离北城也不会太远。”

    香奴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建议。

    有了明确的目标,路上花费的时间并不算太多。只是感受着夜晚中越来越大的风雪,大家的心中也越发没底。

    松叔的位置其实很好找,是漆黑山林中唯一的一团光亮。

    江渚流捏了一个诀,从半空中俯冲下来,落在松叔面前。

    “松叔。”他声音有些闷闷的,不似外表那样成熟,倒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事,我们也是该做都做了。”松叔语气里有些许了然。

    他转头问待在江渚流怀里里的白鹭,“小鸟,如果这个人今晚没有救回来,又怎么办?”

    “那就再救一次。”小鸟马上接嘴回答。

    “万一今晚……她就死了呢?再也救不回来的那种?”松叔问着。

    “我们应该把炭直接抢回来,这样就可以了,现在,马上就掉头回去。”小鸟有些不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松叔总是在问这些让人不开心的问题。

    松叔有些无奈地笑着,又摸了摸她的头,“真是还年轻啊——不过也是很厉害了,小鸟以后踏上修炼之途必然顺遂。”

    “嘿嘿,那就借松叔吉言啦!”是白鹭捡着话学的。

    “咦——这样的场面话都会说啦?真是厉害。那你们就快去吧,那家人就在朝北边的安乐村里。”

    松叔摆摆手,表示自己还要守着这窑炭。

    而香奴也紧接着说自己也不去了,她好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只是摸了摸小鸟的头,就留了下来。

    .

    江渚流抱着白鹭朝安乐村赶去,一路上他没有怎么说话。

    没要多久他就到了村子里,而小书生的屋子也很好找,算是整个村子里最破的一间。

    江渚流抱着白鹭躲在窗外。

    破屋里老妇人呼吸急促。

    桃园里花枝轻轻颤抖。

    .

    老妇人轻声唤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握住他还年轻的手,又想要摸摸他的脸。

    亭子里酒液倾倒,打湿红绸,纨绔们调笑着。

    .

    粗粝的手指慢慢触摸上儿子的脸。

    桃木枝头的粉花慢慢张开。

    .

    她的眼中溋出泪水,满是不舍。

    “快去瞧瞧呀,齐大少爷的花万一就在这最后一刻开了呢!”有人催促着。

    .

    但是,人的思念是最无力的东西,那双手还是落下了……

    桃花也盛开了——

    随着一个生命的消逝,又一个生命诞生。

    滴答——漏刻的水滴下,新的一年来了。

    “还真是被齐大少爷说中了,这花还真是在这最后一刻才开呢!”

    “虽然没赚到齐少爷的钱,但是能够赏得冬日的桃花还是平生第一次啊——”有人叹道。

    “许是这桃花仙也被齐少爷的诚心打动了,这才在最后一刻让这桃花盛开。”

    ……

    “娘——”少年扑倒在床边,握住那个还有些温热的手。

    “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你还没有见到过我成家立业,你还没有享到我的福,你怎么就……我……”他哽咽着,连话也说不利索。

    “呜——”是少年难以遏制的哽咽。

    白鹭使劲挣脱着江渚流的怀抱,尖锐的喙直接啄着他的手,“你为什么要拦我?”

    “我知道你有药丸,你可以救她的,他的娘不用死的。”小鸟控诉着这个冷情的人。

    江渚流死活没有松手,他解释:“她已经到了死去的时候,有没有炭都会离开的。”

    “不不、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她好恨自己是一只小鸟,无法准确的表达心里的感情,她只能喃喃地重复着:“有了炭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他的娘最后还是会死的。”江渚流的白发落着雪,显得他更像是一个雪堆。

    “我不要和你说!”白鹭终究还是飞出了他的怀抱,冲进那扇窗户。

    一股暖暖的气息融化了身上的薄雪,她感受着屋子里热度的来源。

    “哪里来的鸟?怎么冲进了我的屋子?”小书生擦了擦眼泪鼻涕,两只眼睛已经肿得和核桃一般。

    白鹭没有动弹,也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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