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这么顺利才是见鬼了!
我刚下公交,还没来得及细想大妈没头没尾的话,几个年龄大小不一的人就朝我极了过来,还有人拉着手幅,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欢迎欢迎xx教授,您能在拨冗前来,真是我们的荣幸……”
领头人态度恭敬儿殷勤地向我伸出手,试图同我攀谈。
可她说的内容,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而她背后广场上写着“xxx大学”的石雕,也让我一头雾水。
那不是我的母校吗?
我怎么突然到这儿了?
我向后望去,只见来时乘坐的公交车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上班路上必经的隧道口。
周围到处是高高低低的居民楼,街道两旁是各式小店,生活气息很浓,高楼大厦在更远处,像虚幻的背景。
而我肉眼可及之处,看不见任何起伏的丘陵。
这不是我工作的城市。
“也不是你现在生活的城市,你只是受邀来此进行学术交流而已。现在你是从没做错过任何选择的自己,只是一个哦,一名年少成名、高歌猛进的天才科学家,国内现任最年轻的副教授,大学期间就手握《Science》和《Nature》两大顶刊的论文,还发表过……”
我直接打断这个喋喋不休,却看不见的存在,“呃,等等,我是不是有一个被全网黑的兄弟姐妹,马上要去一档全民综艺?”
“你看过你的人生剧本了?!你弟的求救短信还没发过来呢!”它显然比我惊讶多了,大声反问道。
“小说里都这样写,已经烂大街了,”我解释说,“这个梗。很没意思。”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问我,“那你还想过这个世界的你的人生吗?”
“不想,浮夸烂俗没意思,”我面无表情地要求道,“我现在要起床了,梦境可以结束了。如果我迟到了,请把我的全勤奖补给我。”
它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后半句话,兴致勃勃道,“没意思,原来对科研不感兴趣吗?那为什么还在从事相关工作呢?兴许是为了钱?那去财富路上一帆风顺的世界怎么样?”
“没有人不爱钱,去过快乐日子吧。”
它一锤定音,我无力、也无法反抗,只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厌烦和恶心,转瞬之间,我又回到了隧道里的公交车上,维持着推门下车的动作。
门外的世界似乎泛着五彩的金光,闪过的每一片剪影都如此诱人。
有声音,几乎是从我心底传来的,催促着我打开它,但另一道更为微弱的声音,则愤怒地让我停下,最好是转身,给那个试图摆弄我的大妈一拳。
“无论是什么,试图控制我的、限制我的都去死吧。”她声嘶力竭地呐喊,音量微弱。
反抗什么呢?
有什么值得抗争的呢?
那可是快乐的日子呢,呵。
我想,差点笑出声,轻轻推开了车门,不过是场精神失常的梦境而已。
这次下车后,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大都市的公交站前,周遭车水马龙,人流川行不止,前方东方明珠的轮廓无比清晰,而不远处,正举着伞向我跑来的女人,看起来如此陌生。
她喊着我的名字,让我等一下。
我确实无事可干,于是走到阴影里等她。
“这次我是谁?财富之路一帆风顺,不会是大上海的包租婆吧?”
我笑着问它,心底却感到一股被窥探的烦躁,还有淡淡的、隐藏极深的恐惧。
“你又知道了?”它说,没有第一次那么惊讶了,“你不喜欢吗?”
我耷拉着脑袋,脚尖原地转动,仿佛在试图碾碎什么,“称不上。”
在我还小的时候,和父母一起,挤在广州狭小的城中村生活时,我确实幻想过成为拿着钥匙串的包租婆,还要是城里最好的房子、阳光最多最亮的房子的包租婆。
因为每当阴雨连绵的天气,墙壁上、砖缝里就会爬满青灰色的霉斑,而霉斑总会让我嗓子发痒,不停地咳嗽,要一直咳过漫长的梅雨季。
‘以后广州所有的房子都是我的,到那时,我要住东边的大房子,不,我要住海边的漂亮房子。’
‘诶,我呢?我也要和XX一起住大房子。’
‘好,那甜甜住阳光房里,我住海景房。’
‘不要,阳光房是玻璃做的,很热的,我要住大别墅。你会有大别墅吧?’
‘那当然!!!’
……
“XX!XX!!XX!!!”
琐碎的回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头,扰得我心烦意乱,工作以后,我的心绪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真讨厌啊,讨厌的情绪波动,讨厌的回忆。
喜欢幻想未来,或者沉溺过去,都是不健康的表现。
前者造成焦虑,后者带来抑郁,都不该存在。
我想,在那人越发激动的声音里中断思绪,抬头向前看去,“呃……”
长得好眼熟……
“为什么不搭理我?”女人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娇嗔道,“我像个傻狗一路喊过来诶!都怪你,说好出来玩,明明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坐公交?不能开你新提的布加迪吗?”
“呃,布加迪?好夸张……”
说起来她可能不信,我驾照还没考到呢。
巨大的反差使我有些头疼,我扶着广告栏,在阴影里打量年轻女人:瓜子脸,小眼睛,细而高的鼻子,大嘴巴……
好像……
但后来只在朋友圈里见过,不能确定吧?
都已经断联很长时间了。
那个和我在昏暗阴湿的城中村里,一起幻想未来的人,我童年和少年初期最好的朋友,“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