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死于春分之时”
陈步反复检查了几遍这个字条，没发现别的什么特别之处。此刻不远处的乌鸦叫了几声，惊出他一身冷汗。只是他分不清到底是乌鸦还是字条让他害怕。
他隐约记得租房中介说女主人是去年12月31日失踪的。
夜色渐浓，这条留言的主人生死未卜。
他有一种无名的懊恼。一般来说，他非常讨厌多管闲事。但此时他总觉得如果自己视而不见，总有一天会后悔。
于是他带着字条骑车去了最近的派出所，但到门口的那一瞬间他又开始犹豫，万一这只是自己的过激反应呢？
但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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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这样，我只是706房间的租客，听说这间房子之前的主人失踪了，又发现了这个字条。不知道算不算线索，总之想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们。”
“好的，多谢你的配合。”看见警官和同事核查了案件情况，至少陈步现在可以确定失踪案不是子虚乌有。
他茫然等待着更多的回应，但显然对方没有义务透露更多的信息。
陈步感觉自己心里空空的。还记得自己在过来的路上心跳加速，血液涌上大脑，但现在就感觉自己和出门扔了一趟垃圾没什么区别。
“我将死于春分之时”这像是一个预告。
但不知道“我”在哪里，就没人能做点什么。
什么样的人会用这样的语气留言？陈步显然还在惦记着这张字条。他觉得自己或许过度解读了它的内容，也许这只是个人兴趣的产物——一句诗，一点感慨，一些随意写下的话。不是说反而在美好的春天里，人更容易动轻生的念头吗？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要藏在一个花盆里。如果不是自己，会有别人发现吗？
他越想越觉得没有意思，这就是他为什么不爱多管闲事，因为人可以出于各种原因，做各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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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啤酒吗？”晚上十点，陆和喻结束自习回来，见陈步坐在餐桌边，便把冷藏罐装啤酒推到他面前，在桌面上留下一小串水印。
陈步下意识拿了张抽纸将水印擦去。
“学长你是处女座吗？感觉有洁癖的样子。”
“看着心烦。”陈步低声回答一句，有点心不在焉。刚才陆和喻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会不会是公寓的主人，虽然他出现才是情理之中，但他满脑子都是关于那个陌生人的猜想。
陆和喻察觉他似乎心情不好，尝试转移话题：“喔，多谢学长你今天帮忙处理了仙人球。”
仙人球……陶瓷盆……打碎……字条……
按照小说情节的发展，陆和喻恐怕知道点什么，不然为什么他碰巧需要租房，碰巧能从姐姐的追求者史彰中打听到自己，碰巧害怕仙人球？
“我听说有人怕猫怕狗怕黑怕打雷，第一次听说有人害怕仙人球。”陈步试图从陆和喻嘴里套出点什么，虽然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他觉得这段对话本身就显得莫名其妙。
“光是看到密密麻麻的刺就觉得会扎在我身上……”陆和喻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仿佛已经有一个隐形的仙人球在接近他，“不过我以前真的被仙人球扎过。”
陈步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展开讲讲。”
“就是小时候贪玩想去一楼邻居家摘花，结果翻过栅栏才发现下面摆着一盆仙人球，一下子没站稳……”
“扎到你屁股了？”
“这倒没有，嘶——不敢细想”，陆和喻指了指自己左边眉毛上一个小缺口，“本想跳过去，但不小心摔倒了，还好只是眉毛挂到了尖刺，没有扎到眼睛。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捣乱了。”
“也算你长了点记性，不过不敢想要是真的伤到了你眼睛，也不知道需不需要邻居赔偿，感觉是很容易扯皮的一件事……”陈步忍不住碎碎念起来。
“学长你真的不是处女座吗……”
“星座这种东西是刻板印象的集大成。”
“那你是什么星座？”陆和喻追问道。
“处女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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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仙人球有奇怪的恐惧，但目前看来陆和喻还是一个可以交流的正常人（陈步对于奇葩室友始终保持着警惕）。他混乱的脑子稍稍得到了放松，仙人球话题暂告一段落，感觉只是曾经的熊孩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陈步拿出一个玻璃杯，打开啤酒罐，把酒倒进杯子里，看着快溢出的泡沫慢慢沉下去小半。他注意到陆和喻也在看着泡沫出神。
“只有一个杯子，不好意思。”
现在可能轮到陆和喻觉得自己的室友有点毛病了。
“学长你真是怪讲究的。”他笑着拉开易拉罐，直接喝了一大口。
“不用一直叫我学长，不用这么客气。”就算是很低的酒精浓度也可以让陈步放松心情，现在他莫名有了和陆和喻聊天的兴致。
“那我叫你……”
“……”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称呼。
“我一直觉得两个字的名字很难称呼，叫全名很奇怪，但是只称呼一个单字也怪怪的。”虽然陈步同意他的观点，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直接发表此类意见。
“那我叫你陈步哥好了。”陆和喻倒是很快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像三个字的名字，直接叫名字就好了。比如你可以叫我和喻。”
我和你好像也还没有那么亲近！陈步内心大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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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你和史彰关系很好吗？之前听他的意思，感觉是想追你的姐姐。”陈步还是有点在意他搬出校外住的原因。
“喔！其实是我的堂姐。我姐也是他高中同学。”陆和喻耸耸肩，“不过我之前高中的时候不认识他，前段时间高中学校校庆，我们一块拍祝贺视频，才第一次见到。”
“那你觉得他追你姐有戏吗？”陈步突然想八卦一下。
“他人倒是挺好咯。”陆和喻皱了皱鼻子，“不过我觉得他有点搞艺术的那种不正经的气质，不知道我姐是不是喜欢这一款。”
哈哈。搞艺术的都不靠谱。陈步心里想着，还是忍住了说出这句话。
“他是蛮好的。上次他可激动联系我，说你想租房子呢。”也就帮史彰到这里了，虽然感觉陆和喻并不会把这句话传达给他的姐姐。
“对。就是那次我们刚好聊到说我考虑搬出来租房，他就说有朋友租了个便宜的房子，可能还缺个室友。其实我是想一个人出来住的，但是他给我讲了讲这个房子的事，”说到这里，陆和喻抬了抬眼睛，望着陈步，“我又觉得怪有意思的，感觉住一下也不错。”
“你是住不惯宿舍吗？”
“因！为！我！的！室！友！是！神！经！病！”此处省略陆和喻的激情吐槽。
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闲聊后，两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共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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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步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快十二点了，去洗漱准备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还要去实验室。”
两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这时候陈步意识到，刚才与陆和喻夜谈时候的轻松心情慢慢褪去，那位面目模糊的失踪女子又渐渐占据了他的思考。
要不要告诉陆和喻这个事情呢？看他的样子，他或许会感兴趣。
困意渐渐侵袭。过了今天，就是正式的春天了。夜晚的温度也在慢慢回暖，又到了读书很难集中注意力的季节。
算了，之后再说吧。陈步再次看了一下手机屏幕，23:55。
“春分之时”会是一个精确的时间吗？比如5：24，今天正式进入春分的时刻。那也许她已经死了。或者它只是一个模糊的指代，这一天，这个季节。不知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还是在期待着谁的回应。
厕所里传来陆和喻洗漱的声音，陈步还站在客厅里静静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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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到了，手机显示屏上的“春分”二字消失。就当此事告一段落。
陈步长舒一口气，脱下外套，准备收拾入睡。
这时陆和喻突然从厕所里跑出来，嘴角还有一点牙膏的泡沫：
“天啊学长，听说启德楼那边刚才有人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