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是我第一次去上坟。
后山,几天的大雨早已把上山的路搞得坑坑洼洼。山头上的坟地,亭子和石碑只有一个,零星的土包与疯长的野草为伴。
那天人不多,但太阳很毒。我呆呆的站在亭子下面,看着大人们将已经盖过坟头的野草割掉,将黄纸盖在坟头上,将贡品摆在石板上,然后从袋子里掏出纸钱,不时嘀咕些祈求平安的话语。
一叠叠的纸钱在红砖围成的圈子里被点燃,被火苗沾上的一刻便开始变形,变色。一缕风都没有吹过,但那黑里带白的残渣却跟着冉起的白烟的轨迹,直直的向天上飘去。
我盯着那些燃烧的痕迹,以及空中黄纸的残渣。
父亲给了我四五根点好的香,让我对着对着坟头拜了两拜。然后让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香与燃烧的纸钱散发着不同的烟味,然后混合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又让人感到晕眩。
其实无论上坟的过程如何如何,我的心早已经被那些在空中飞动的燃尽的纸片所俘获。
上完坟离开时,人们都已经大汗淋漓。那天很热,太阳很毒。
能带走的贡品都已经被带走。留下的只剩下被烧过的饺子,几根还在燃烧的烟和香,以及纸钱燃尽后剩下黑漆漆的残渣。大人们都叮嘱我不要往回看,仿佛已经逝去的人们还能再度重返人间。
七岁那年,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一条或是鲜活或是苟活的生命就那么彻底的了结了。随着金黄的纸钱在火焰下变黑变焦,再变成空中破碎不堪的黑白的纸片,那条生命也就像纸片那样不再有任何存在。
尽管如此,对于七岁的我,死亡还是很遥远而抽象的事物。当时的我不会明白,死亡不会被几块破片所代替。
趁着人们不注意,我偷偷往回望了几眼:坟地依旧,只有野草和我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