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雪转学完全是姐妹们的主意，虽然也征得了长辈们的意见，但总归是私人的做法。一方面担忧盛雪跟不上，一方面没有长辈的助力，最终选的学校并不是在A城顶尖的那几所国际学校。而是选了个小而精的新学校。同样地，没有底蕴也就骗不到那些顶级的有钱人。

    盛灵基于这样的揣测才敢今天在Open Day上趾高气昂，无所顾忌地炫富。她赌一个没人在核心圈，也没人看出她们的真实家底。

    万万没想到遇见一个这么能联想的，仅拼接一个姓氏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世界上有千万个早知道，怎么就不送她一个早知道不说姓氏。

    众目睽睽之下，盛灵一旦露怯之前的种种那都是白费功夫。她面上不改，正欲开口。只听人群中有人喊道：“Kelvin妈妈，你终于来了。”她立刻趁机收口。

    那女人身着一件浅驼色的M家经典大衣，耳边的卷发恰到好处的优雅，盛灵目光一点点移上去，看到脸的时候微微怔了下。

    是那位在盛堂华病房里的女人。

    她倒是没停顿，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怡然自得地跟大家聊开了。她一来就变成了话题的中心，先前聊的什么工作家庭都消弭只剩下满耳的“林姐”。她目光转到盛灵脸上的时候，还未张口就有人替她解答：“盛雪，这个月刚转来那个小姑娘的姐姐，家里是做艺术行业的。”

    “盛雪？”

    “哎呦，哝哝哝。你看看你这个月对Kelvin的学业关注可不够啊，新来的小姑娘你都不知道。说，最近忙什么了。”

    她笑笑，“我还能忙什么，不忙小的就忙大的呗。家庭主妇不还是围着孩子转。”

    盛灵被班导带出教室，她起身朝林瑛笑笑。

    盛灵没想到她的消息这么快，前后说完不到五分钟，班导就来找她聊艺术会展的事情了。她有些惊讶：“这个不是家委会的活动吗？我找谷姐行不行？”

    “这个是学校的活动，我还是希望您直接跟我们学校沟通。家委会毕竟只是辅助学生学习成长的一环。”

    “了解的。”盛灵心里不由得纳罕自己的见识浅薄，完全没意识到谷姐的小九九。跟着班导见了对应的美术导师，深入地聊了聊会展的事情。

    不用应付那些人精式的家长，盛灵的心里防线也低了许多，聊起来不用顾忌什么也倒更畅快了些。

    聊完了天也到了戏剧表演的时候，家长们排排坐在台下，各个与有荣焉。林瑛极为自然四处看了眼空座，选中坐到了盛灵的身旁。

    “盛灵。”她率先伸出手。

    林瑛笑了回赠一双柔荑，“林瑛。你是盛堂年的女儿？”

    她点点头，以为礼节性的会晤就到此结束，没想到她倒是有很多话要说。“我和你二叔很多年前就认识，我们是彼此的初恋。这些年…”

    “看戏。”盛灵打断她，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听。还不如让盛寻来至少她们不认识。

    台上的盛雪正如她想要的一般，万众瞩目万人追随，只可惜是个戏里的反派角色，好在辉煌到最后一刻。盛灵说看戏就是真看戏，全程拍照录像完美融入在场的宝妈宝爸。

    然而林瑛还是不肯罢休，追着她说：“我不是为了钱才和你二叔在一起的。”

    “我不是他女儿，您跟我说这些干嘛。”盛灵有点意外，她原先以为林瑛是自洽不需向外人解释的性格，没想到只是一个侄女她还要追着解释。为了盛堂华这种要钱没钱要脸没脸的丑男真是不值得。

    盛灵这一声质问，林瑛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我只是希望你们理解。也、也希望你能转达给他的女儿们。”

    女儿们？他的女儿们还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呢。不过看样子林瑛确实不一样，难道她有必定能和盛堂华步入婚姻殿堂的法宝？盛灵可能相信她，但难相信盛堂华。

    戏中人散，两人又游入人海里。盛灵接到了盛雪，她脸上的舞台妆还没卸干净，便带着她去了洗手间。

    盛灵一边给她敷上卸妆棉一边同她聊天：“谁给你们化的妆？好难卸。”

    “同学妈妈。”

    “技术太差，下次再有我派一个人过来吧。”

    “只许给我画。”

    盛灵轻笑：“你是大腕儿，你有专属化妆师啊。”

    盛雪不吱声，盛灵笑她：“还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回家前我带你去趟沙龙，仔细清清你这张被画的乱七八糟的小花猫才是正经。”

    “嘭”的一声，厕所隔间的门被踢开，盛灵回头一看，送上门来的Serena。

    她冲着洗手台来，站在两姐妹面前，出言不逊：“大姐，有功夫评价别人不如想想自己下个月的租金在哪儿比较好。”

    盛灵荒唐地笑出声来，也很快意识到原来盛雪刚刚说的同学妈妈就是这位Serena的妈妈。“我不和小孩计较。想让我当你的姐姐，你还是想的太美了。”拉着盛雪就要走。

    Serena不依不饶：“当我姐姐你也配？就凭你浑身上下的假货吗？”

    “你是不是没见过真货啊？真货就是这么闪哦。倒是你那枚山茶花胸针八成是假的，这一款只出过钻款没出过塑料版本的。”盛灵拉着盛雪继续往出口走。

    那女生突然在原地大吼大叫起来。姐妹俩吓了一大跳，盛灵自觉失言，欺负了一个刚读七年级的小女孩实在不算好女子。

    Serena在原地又吼又叫，玛丽珍鞋不断地跺地，没过一分钟她妈妈就小跑进来了。盛灵只看了来人一眼，收回目光带着妹妹离开了。

    直到上车盛雪还在问：“真的没关系吗？我们老师会知道吗？姐你能解决吗？”盛灵都故作高深不回应。车子开到半路，她的手机响了。

    “哪位？”

    “杨经理？”她侧头看了眼盛雪，“小妹妹在这里读书是我的意思，低调为主。”

    “好，以后学习上有问题麻烦你多多协助了。”

    “小孩子嘛，都可以理解的。”

    “再见。”

    盛雪指甲已经快嵌入皮质沙发椅里，像一根蓄势待发的弦。

    “好好读书，Serena以后不会欺负你的。不过你也别欺负人家。”

    “凭什么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如果她妈妈只是家里的职员，那你为什么不当场就…”

    “停！”盛灵那种熟悉的不受掌控听不进道理的感觉又来了，她捏捏眉心：“我已经是以大欺小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姐，你到底是不是在帮我。她之前做了那么多坏事，现在就一句轻飘飘的‘都可以理解’就盖过去了？”

    “那你想怎么样？我们现场大吵一架，我压迫她全家，让她名声扫地滚出你们学校。”

    “你对赵菲不也是这么做的嘛！为什么我不行？说到底你还是自私！”

    盛灵还想对吼回去，司机缓慢了停了车。“下车。”

    她把盛雪丢在美容室里一个小时，把盛寻从约会里拉出来让她去接妹妹。盛雪在她面前是不会这么予索予求的。就算是憋，也让她自己憋回去。

    盛灵不想回家看她们姐妹情深的戏码，把文宜从宿舍里喊出来一顿暴打。文宜摸着胸口“哎呦”“哦呦”叫个不停。

    “少装！我锤的是羽绒服！”

    文宜反应地很快：“我是替你叫唤呢。好心当作驴肝肺，反被她将一军。”

    “你这什么意思？你笑我咯？”

    “不敢不敢，你这个妹妹我是建议你不要管了。讲又讲不信，听又听不进，除了白费你的口舌还有什么作用？”

    盛灵垂头丧气，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了无生气。

    文宜听了故事的来龙去脉，对盛灵没意识到的一点疑惑：“盛雪是怎么知道你是怎么对赵菲的？”

    “很正常吧。盛寻对这个妹妹远超出你想象，姐妹间有什么体己话也很正常。”

    “比亲姐妹还亲？”

    盛灵十分肯定又无可奈何：“比亲姐妹还亲，比我对盛寻还亲。你是不知道盛寻早些年在我们家可是一等的乖乖女，从上到下，哪怕是我那尚未在世的爷爷都是交口称赞。哦，对了，除了二婶。可是二婶走的这三年，盛寻为了她妹妹跟盛堂华大吵了不下十次，小吵小闹更是不记其数。少一道菜也吵少一个礼物也吵，要是她回家看见妹妹生病了，那我二叔更是要心惊胆战。盛寻一吵那就是声泪俱下，她是二叔唯一的亲女儿，自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哄一次两次，渐渐地就烦便只给钱两个女儿一起不管了。”

    “可盛寻不也是你二婶的亲女儿，为什么她…”为什么独独她是个例外。

    盛灵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回市区上学的时候已经八九岁了，对之前的事情没印象。只记得我回来没几个月盛雪就被她抱回来了，此后她就一门心思只扑在盛雪身上。二叔、盛寻，都视若无睹。也是因为这样，大家也更疼盛寻一点。毕竟她比较可怜嘛。”

    “那你呢？”文宜温温柔柔地看着她，盛灵某一刻停止了呼吸。这个故事她没和别人说过也没机会，当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走向。没有人会在意盛灵的想法吧，在刚刚的故事里，她不是主角，只是那个受到波及的姐姐。

    “你也是遭了一劫才回的市区吧，那时候你也是需要关注的小孩。你呢？盛灵，那几年过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