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密友的嗅觉异常灵敏，立即嗅到了端倪。
“什么情况！迟小鱼，你看上边原了吗？”
迟雨觉得关若凡这问句的角度很符合自己的艳女人设，顺着问：“我看上的话就能把到吗？”
关若凡：“前提得是他性取向女吧。”
迟雨：“难道不是吗……”
关若凡：“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你怎么笃定？”
迟雨暂时还不想说，我深入检验过了，于是话头拐弯：“他以前是个怎样的人？不是说风评哦，要隐秘的、本班同学才知道的。”
关若凡：“我是你闺蜜又不是他闺蜜，我怎么知道！”
迟雨：“你问问老梁嘛。”
关若凡让老梁回忆高中时边原的点滴，给出的信息也只有：边原高中时比较独，不常和同学混在一起，但性格挺好，有事儿会帮。
迟雨：“好平淡的人物画像，一点八卦空间也没有。”
关若凡：“你想八卦什么方面？”
迟雨：“就他有没有追过谁……”
关若凡：“这种隐私很难挖啊。”
过了几分钟，对面补充说：“和他走得最近的就是齐薇了吧，据说毕业后还保持联系。”
齐薇和老梁、边原一个班，气质清冷，在人群里一站也十分扎眼，和她……好像也是对照组来着。
边原追齐薇，可信度比追自己高多了，迟雨心里咚地一声撞了下鼓。
想起高中时有人嘴里的那句“仙妖有别”，忿忿地打开电脑登陆□□小号，那条说说竟然还在，回复她的那个账号已经成了死号，近十年没有更新过动态。
时隔十五年，她点开回复：那仙妖怎么没有生殖隔离。
从房间里出来，做好了被审的准备，在迟珍珍开口之前，率先把照片扔到老太太眼皮子底下。
指着红圈里的人：“精子提供者。”
迟珍珍左眼皮一下一下地跳，一个月前在附二医见到的小伙子现在成了迟雨腹中孩子爹了，脑子飞快转动起来，先排除迟雨编造故事的可能：“你和他办事了？”
办什么事？迟雨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噢，办了，就上个月九号我没回家那晚，三次。”
迟珍珍脑子嗡嗡的：“他本人知道你怀孕了吗？”
“当然。”
但迟雨不能说两人已经商量好了共同抚养，按照迟珍珍的性子，要生出不少事来。
索性胡诌：“他也是才接到通知，这件事，是我单方面的决定，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算是受害者。”
“哦不，幸运儿。”
迟珍珍的目光扫来扫去：“他不认？”
迟雨音调倏地拔高：“您哪看出来人家不认的。”
“那他怎么没个表示？”
于是她只好给出准备好的版本：不是男女朋友也不准备结婚，是她看上了人家的基因，一次成功，但对方并不知道这层意思。
老太太只要能在边原身上看到一分收编的可能，必定要搅和一番。
迟珍珍紧皱的眉毛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吓死我了。”
迟雨搞不懂她惊吓的点是什么，“我怀孕是板上钉钉的，管他认不认呢。”
迟珍珍发出两声尴尬的笑声：“还不是怕你被骗色被始乱终弃。”
“……”
迟雨再三表示，孩子是她一个人的主意，迟珍珍才把担忧吞回肚子里，两周前还催着单身生育，这下真成真了，惊慌的情绪平复后，高兴得不行。
却被警告道：不许告诉余鹃和施镇。
迟雨的解释是：“到了三个月再说，现在还不稳。”
确认了重孙的存在，迟珍珍看病的态度变得史前的积极。下个周末到了，乖乖跟着迟雨坐高铁往天津去。
熟悉的挂号和建大病历流程后，才见到陈医生。
“有可能是肺转移，但还不能完全确定。”
陈医生的建议是，先做PETCT，再制定治疗方案。出PETCT检验报告时已经是傍晚。
穿过吵杂的走廊，进去便见到陈医生坐在转椅上微微一笑：“我的方案是，不化疗，用内分泌治疗方案。”
迟雨喜出望外，边原介绍的人好靠谱！方案最后确定为：每天按时口服药物，每月打一次针并复查。
缴费、拿药的动作一气呵成，催着迟珍珍打完头一针，发现富余的时间足够回北京了。
出发天津的前一晚，迟雨提前知会边原，得到他回复：“这周末正巧我在天津参加论坛，要搭顺风车吗？”
迟雨婉拒，不想在姥姥面前制造误会。
这会儿来不及买高铁票，临时打给他：“你还在天津吗？”
天津的黑夜，墨水要比北京足。
迟雨挂了电话后没等多久，边原的车就开到了附近。
“过马路后直走五十米，往右边看。”
她在绿色招牌的便利店前找到那辆黑色宝马七系，京牌。
临上车前，才砸迟珍珍一个措手不及，免得她提前准备好腹稿当场审人，“我说的顺风车就是边原哈。”
迟珍珍的眼皮又噗噗地跳了一跳。
后座车门打开，车内的空气扑来，皮革座椅的膻味夹杂着淡淡松木烧焦的味道。迟雨快速判断出这是一款男士香水，即向他上半身打量，一件中规中矩的深色卫衣。
边原只是扭过头和迟珍珍打了个招呼，没有多说话更没有搭把手，因为上车前收到某人至少五条信息十个感叹号，叮嘱他不要在姥姥面前表现出热情。
两人系好安全带后，他点火启动，踩下离合，车子夹在车流里慢速挪腾。
迟珍珍一点也不客气，开口便问：“同年级，也就是同岁，这岁数还不结婚家里不催吗？”
未免姥姥被认为没礼貌没边界感，不等他开口，迟雨先嚷道：“什么叫这岁数啊？”
边原倒说：“催的，但催不动。”
“也是，现在的年轻人，主意大得很，”迟珍珍早将边原的家庭情况打听了个清楚，开门见山问：“那你们俩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迟雨抢答：“孩子跟我，他提供经济支持。”
被瞪了一眼。
“你别说，让小边来说。”
边原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松，松了紧：“迟雨拥有绝对的决定权和抚养权，倒是我，要盼孩子有个印象，必须得在经济上刷存在感。”
这话说得腔调十足，没有可挑刺的地方。
迟珍珍往玩笑里搅入一点试探：“光见着钱也记不住人啊，就没想过加入这个家？”
迟雨：……
两对眼睛在后视镜里对视，她眨眼努嘴传达无奈，在迟珍珍的眼部x光射线扫来前，轻巧地偏过头。
边原下意识去追她视线的下一个落脚处，动作笨重，反应过来时正脸已经对着后座两人了。
“……我到加油站买箱水。”
阖门的声音又响又硬，掩饰住人的手忙脚乱。
目视边原的后影消失在店门口，迟雨摆出严肃的表情说：“不要和人家开这样的玩笑呀。”
不论她前几次怎么在嘴上打趣他，心里并不当回事，但长辈来说，就带了点施压的意思。
迟珍珍说：“傻子，你有多了解你这个同学？有法律文件要求他提供经济支持吗？他现在说得好听，等恋爱了成家了谁还搭理你。”
迟雨找出她的逻辑漏洞：“那您就倡议用红本子去绑定人家？他要是真不靠谱，那我不是给自己挖坑自己埋嘛。”
“哎，跟你说不通。”
“我又不傻，我就是……就是……”
迟雨嘴唇翕动了几下，“就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哦，她“就是”想怎么样？心里明明清楚口头承诺和放屁差不多，所谓“商量好了”的效力和过家家没有差别，人家凭什么陪她玩过家家啊。
后半截的路程，迟雨换到副驾驶坐。边原临上车前，打开后备箱往里塞了两箱矿泉水，折回的时候，递来一瓶葡萄果汁。
她接过来，发现瓶盖是扭过的。
车起步上路，边原除了问她听什么之外，一路沉默地扮好司机的角色，遵循她的警告：不要表现得很熟。
车厢内的寂静终结于一道震动音效，中控台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迟雨看了一眼，是边原的微信消息。她提醒他有消息，他还没来得及看，电话铃声率先响起。
边原找了会儿耳机，没找到，瞅准了开到慢速道，示意她帮忙。
迟雨伸着手臂把手机贴在他耳边，双眼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行道树，耳朵却铆足劲往驾驶位张。
“在外面。”
“我知道了，回去再说。”
“在开车，不方便。”
她把身体坐直，这语气这音调，电话那头大概不会普通朋友或同事。
边原淡淡一句“别闹了，我先挂了”落在她耳边无异于一颗惊雷！
刚刚鼓起来的心情瞬间瘪了。
把手机扔回中控台，降下一半车窗，夜晚凉丝丝的风瞬间钻进来，把迟小姐昏昏胀胀的脑袋吹清醒，嗯，一定要签白字黑字的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