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错愕的看着这一切,她的灵眼因圣蛊而成,只要是魂魄,不管是否完整都能看见,在林愿说月清三魂七魄只有一魄是完整后,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灵眼从刚才起,便没从月清身上看到他的魂魄。
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东西灵眼是看不到的。
林愿眼中布满了红丝,声音幽咽:“月清,敢融我,你也别想好过!”
他的脸迅速变形,脖颈处的头裂变成三个狐狸头,浑身长满黄色的毛发,这些狐狸头口中发出哀怨的悲鸣。
断水从林愿手中滑落在了地上,方怨催促起傅舟桓:“你快,快去,拿断水,然后帮,忙。”
傅舟桓站在原地不动:“等会也不知还要发生什么,我可不敢去。”
方怨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你有什么,不,不敢?就捡,捡把剑。”
傅舟桓不肯去,但一旁的林蝓却撸起了袖子干劲十足的模样,她挥舞着鞭子,将断水缠起拖来握在手上:“我来,我得跟阿槿证明我可是有用的!”
舜华以断肠将月清和林愿紧紧裹成了一个茧,妄图将他们二人碾碎,再持剑踏蝶而上。
就当她快要触及茧后,却被一道灵压击落而下。
“小心。”傅舟桓稳稳地将她接住。
“放手。”舜华对傅舟桓之前的欺骗耿耿于怀,余怒未消,毫不领情地甩开了他的手。
作茧的断肠化晶而散,里面出来了一具背部拱起,生着三个狐狸头的身体,接着那三个头迅速合三为一成了月清的头。
舜华眉头紧蹙起来,从刚才的一幕看来,月清可能炼化了林愿,但他所用之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月清睁开了湛蓝色的眸子,眼中闪烁着异常的兴奋:“哈哈哈哈哈!成功了!成功了!“
他手脚微动,挣脱了四肢的铁锁落到了地面,不忘舜华刚才将自己头颅斩下一事,湛蓝的瞳孔似晶石般透亮,却带着疯魔般的癫狂朝着不远处带着银面的少女看去:“舜华,看来你又背叛了蛊司,我该好好再教教你蛊司的规矩。”
“不好意思,我不会再回去了,不受教。”舜华现在是宁可死在外面也不会回去了,还守什么蛊司的规矩?
感受到从前阴郁的她有了不同于往日的生机,月清收起了刚才发疯般的情绪,诧异道:“你就不怕寂明的圣蛊将你的经脉打乱,以至爆体而亡吗?”
“呵。”舜华冷笑了一声,“若你能回去,我还活着的话,你可以让寂明试试。”
“看来是找到了解蛊之法。”见她如此风轻云淡,月清眼中莫名闪过一丝妒意,“果然是上苍选中的孩子,连寂明手中的圣蛊都能解。”
舜华的灵眼看到了他胸膛中的那颗心脏变成了灵蛊才有的鬼之心,长老殿虽建立了蛊司,但里面只有月清在专研蛊道,他痴迷于炼蛊,曾经每日都将自己锁在殿里废寝忘食地炼制,除了他殿内侍奉的人,司中其余人皆鲜少见过他,可现在他居然疯狂到将自己也变成了蛊,舜华觉得怕不是走火入魔了:“月清。林愿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就算将自己变成蛊融了他的力量也不会强过寂明。”
“你忘了吗,那座锁灵塔可是他亲手所建。”
锁灵塔中的邪祟中有不少比林愿与玉霜更强的怪物和灵体,寂明能却将其一同镇压塔下,可见他实力的深不可测。
林愿对月清的吞噬都没还手之力,月清就算融了林愿又要怎么比过寂明。
月清嗤之以鼻道:“你懂什么?我需要的不过是他的形态,白云寨的那丫头我不敢下手,不然她更好对付,也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
“那道士很聪明,用了这么个法子炼灵,婴蛉世俗罕见,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倘若林愿有点耐心再等百年后说不定还真能化灵。”被锁在壁上太久,他活动了一下手臂的关节,从一旁的藤蔓上取下了片叶子,“我的灵魂和肉身对他而言是绝佳的食物,这段日子里他将我的魂和肉身分离,不断拿出一部分来培育吃了养魂,而他吃下的我一直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他。”
主动送上门让对方灭了自己的肉身,生吃了自己的魂。月清对自己的残忍与狠厉让舜华不由一怔,怪不得呢,月清这样的人怎会这么轻易就被林愿钉在了壁上呢?原是故意的。
但化灵竟这么难吗?经历了两代灵蛊的更迭,他竟说林愿还要再等百年。
月清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中带着病态的痴狂:“寂明他们只想着炼灵,却从来不敢舍了肉身直接化灵,到时候我的愿望一成就能成神了,而寂明他们几个也就无法活在世上了。”
长老殿也有内斗,这是蛊司总受周知的事情,月清想让其他几人死,舜华并不觉得意外。
但月清说的话让她有些莫名,还成神,怕不是疯了。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舜华先行动手了,断肠纠缠成一根根粗绳如菟丝一般攀上了月清的身上。
这次舜华没有一丝犹豫,凭空画了一张符,喝道:“请仙!”
她请仙如此果决,月清有些意外:“这就请仙家了?还真是豁得出去。”
到了生死关头谁都会如此,舜华眼中带着金光:“跟你这个老不死的打,自然要拼命。”
没了圣蛊舜华也不知道自己拼尽全力能做到什么程度,她再次踏蝶而起,带着断肠与手中的灭魂一同如闪电般掠出,灭魂周身剑气凌厉逼人,直向月清的脖颈。
月清将刚才折下叶子放在嘴边吹不徐不慢地了起来,一道无形的灵压将灭魂剑抵在他身侧大约五寸的距离,再也没入不了半分。
他脸上闪过一丝微笑:“舜华,没了寂明的圣蛊你只能做到这个份上吗?”
婴蛉与属于林愿灵技的赤色水珠从四面八方朝舜华袭来,舜华退了下来,衣袖一挥将这些水珠全打到石壁之上,再挥出一道剑气,将虫子尽数打落。
她眸中的金色渐褪,赤网从地而起将她再次囚在其中,似有两个无形的人将她按在了地上。
月清缓缓向她走来,手上稍作用力一动,“咔”地一声,舜华的两条胳膊脱了臼,无力地耷拉下来,他低声笑道:“别再负隅顽抗,现在求饶和我一同回去,我还可以放了和你一起的人。”
出来感受过片刻的自由后,舜华再也不想回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仍咬着牙,倔强道:“死也不回。”
月清似是有些苦恼:“哎,这可就难办了,看来要带残的回去了。”
舜华讽刺道:“怎么?就算我背叛了你们也不杀我?”
月清抚上她的头发,轻声道:“好歹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要我如何忍心杀了你?”
舜华啐了一口他的脸上:“少假惺惺了。”
这种鬼话谁信,蛊司里他们看着长大的多了不也照杀不误,舜华以为不过是在培养一个祭司费神费力,与其她死不如将她变成一个傀儡。
唾沫落在月清脸上,他也不恼,叹了一声:“孩子大了脾气也跟着大了,倒是这修为止步不前。”
这一句嘲讽倒是让舜华无力反驳回嘴,因为她这些年自身修为真的没什么长进。
“你,你还在等,等什么?怎么,还不,不出手,这么站,站得住。”方怨急了,抓起傅舟桓的领子,面露急色,“她,她很危险,你快去!”
傅舟桓面色难看,他攥紧了手指,却仍不跨出一步。
月清根本没把舜华以外的二人放在眼里,但林蝓也就罢了,傅舟桓明明有着深厚的灵力,居然也没有任何来帮忙的意思,多少还是有些令人心寒。
不过舜华一开始就没指望傅舟桓能帮上自己,他们在白云寨不过萍水相逢,为各自的利益所以才结伴同行。
幽绿的鬼火夹杂着赤色的囚笼,这个洞坑宛如地府一般阴森。
方怨知道傅舟桓靠不住,现在只能靠自己了,它恶狠狠地盯着月清,蓄势待发。
可就在月清准备动手将舜华的腿也打折时,突然间像是灵魂出窍般怔在原地。
一息间,只见他的脸突然开始扭曲,迅速出现了黄色的毛,那颗头颅一分为三,再次化为了三个狐狸头。
压住舜华的力量弱了几分,她诧异于这突生的变故。
未等舜华做出反应,只听狐狸头齐声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声音如泣如诉,悲愤凄厉:“月清,我说了,你也别想好过!”
“臭丫头,动手啊!”
一把银色的利刃从月清身后出现,立马将他的脖子极为顺滑地切了下来。
傅舟桓终于松了口气,对方怨道:“你看,机会这不就来了,这不是有人要证明自己吗?”
林蝓半个头从月清的肩膀探了出来,她不知何时绕到了月清的身后偷袭了他。
没人看到林蝓是怎么过去的,而对月清对而言,这里只有舜华是最重要的,也并没有把除了她以外的人放在眼里。
三个狐狸头落地后又成了月清,林蝓手腕一翻,将手中的断水挥地飞快,残光断影中舜华甚至没能看清她挥剑的动作,月清的身子就被大卸八块,最后她再一剑捅进了月清的鬼心。
这次月清没那么好运,他那颗断头看着林蝓,张开嘴却因被割断了喉发不出任何声音。
舜华目瞪口呆地‘啊?’了一声,刚才那刹那间发生的一切把她看傻了。
林蝓将断水从月清身上拔出,鲜红的血喷溅当场,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叉着腰对死不瞑目的月清道:“我就说我很有用了,我得证明给他们看呀。”
她一击毙命,囚困舜华的赤网消散,月清的身子迅速化作了一具白骨。
那是一具畸形的白骨,舜华他们之前在狐狸庙里见过。
舜华俯身朝地面狠狠一撞,将自己脱臼的胳膊复位,随即看向林蝓:“你居然会剑?”
林蝓自鸣得意了起来:“哎哟,我的剑术一般般啦,不用特意夸我。”
其实本来也没想过过夸她,但是她刚才救了自己,舜华发自肺腑道:“是挺厉害的,我还头一次见这么快的剑。”
舜华从林蝓手中要来了断水,然后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兽皮,在上面注入了灵力。
落仙村的图案变得黯淡,在它的顶上出现了一座发着微光的寺庙,寺庙下写着佛陀寺三个字。
出现了一处新的地方,这里要找的东西果然是断水。
佛陀寺在南蜀,是一个举世闻名的大寺,在几千年前有三名僧人化身成佛,现在的住持叫应长生,据说也是个活了近千年的人。
很奇怪,明明佛陀寺离苗疆更近,却让他们先来了落仙村。
最近所遇之事顺利地让舜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疑虑,先是玉霜献祭,她又轻易地向赊刀人寻了蛊的解法,现在月清和林愿居然就这么死了?
而这一切都是从她遇到傅舟桓开始的,不然她现在说不定还被困在蛊司之中,她不由地向傅舟桓看去。
“这是什么?我也看看。”一旁的林蝓想凑过来看她手里的东西。
舜华当即将兽皮收了起来:“林蝓,你不是落仙村的人。”
林蝓半点不掩饰,一只手绕着头发玩,狡黠地笑了起来:“哎呀你怎么发现的。”
“因为你对这身桃色的衣服倒是异常的执着。”舜华本来还以为还要跟她周旋会儿,没成想她这就承认了,“你是怎么混进村子里的?为什么帮他们?”
林蝓义正言辞道:“我以催忆术给村里加了与我有关的记忆就混了进来,林氏死那么多人虽是罪有应得,但再这么下去还回豢养更大的邪祟,我可是玄门中人,是来驱魔除祟的。”
江湖上确实也有不少这样除魔卫道之人,舜华也不过随口问问,不疑有他。
看着手中的断水,她心里踏实了不少,遇到月清后,她现在至少确定了佘神山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