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看了一眼表,摸了摸叶故之耳边长了的头发,别到他耳后:“我先去把车热上,你过几分钟出来?”
叶故之拿起外套,拉着他手说:“不用了,一起。”
车上有些冷,穆明交叉过叶故之的手指,把他的手放在兜里捂着,给穆槿打了电话:“爸,我等下带故之过去。”
穆槿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好,那咱俩要谈谈。”
穆明应了一声好说:“阿姨在吗?做些甜汤吧,有一次做的陈皮红豆沙不错。”
穆槿淡淡一句知道了,挂了电话。
叶故之低头,摸着胸前的印章挂坠道:“会不会让他们很伤心?”
穆明十指与叶故之交握着,手上用了点力倾身向他:“不至于,不过肯定不会高兴。”轻轻吻了叶故之脸颊,“总好过…”总好过半生错过,试过了,太痛了。
“总好过什么?”叶故之侧过脸看他。
穆明轻吻他嘴唇:“好过我没了你。”
叶故之心里像一叶扁舟在水里打转,眼帘向下:“你真是会说甜言蜜语。”
穆明抬手去摸去叶故之长到肩膀的头发说:“等头发能挽起来,我送你一只发簪吧。”
叶故之抬头去看他,略微惊讶的说:“穆明,别乱送,送发簪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穆明笑意渐深:“知道,不乱送。”
“知道还…”后面的话叶故之还没说出口便听见穆明一字一字斩钉截铁地说:“正妻之礼。”
脑中闪过了母后的那只翡翠发簪,要他送给正妻的发簪,从遇刺那晚之后就一直插在那人的发髻上,眼前人知道含义,那梦里人是不是也知道呢?知道他许了的真心,明白他给了的实意。
叶故之听着这四个字,忽然不知道说什么,等穆明系好安全带挂档起步了,才慢慢道:“你之前写的那句字,我把前面补齐了。”
穆明心头暖意升起,刚想说话逗他,便听见叶故之有些微凉的声音接着说:“你要的一颗真心,也一并给你吧。”
穆明脑中一下白了,猛踩刹车,熄了火,转身要去抱叶故之,动作太快被安全带狠拉了一下,胸口勒的生疼,他顾不上,低头颤手解开安全带,直接开门下了车,快步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把叶故之抱了出来。
叶故之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惊到了,等他被他抱着站靠在车边时,抬手拍他后背笑道:“这么惊讶吗?”
穆明不说话,过了很久才闷着声音说:“故之啊,故之。”
叶故之环上他的腰说:“我只有一颗心,你可不要骗我。”
穆明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若负你,天打雷劈,生如魂灭,死不入轮回。”
叶故之没想到他说这些,等回神时匆忙捂住他的嘴,难得生了气,厉声道:“你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穆明拉下他的手,亲他手心:“不说了,咱们走吧。”
一路上,叶故之一颗心跳的厉害,一双眼睛看着窗外,什么景色也没看进心里。
穆明在家门口捧着叶故之的脸轻轻吻他,温柔的说:“没事的,别紧张,就和之前一样就好。”说完十指相扣,紧紧拉着叶故之的手进了门。
穆槿和柳苏接了电话早早的等在客厅,听见他俩进门的声音穆槿没动,柳苏走过去,正看见穆明帮叶故之挂好外套,然后拉着他的手,朝他柔柔地笑。
柳苏心里一时间软成了一滩水,虽然之前与穆槿讨论过,一定尊重孩子的选择,但是或多或少总有些不舒服,可今日只是这一眼,便不在乎可能会有的蜚语,可能会带来的不满足了,她的孩子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这不就是她这一生最期盼的吗?
“冷吗?快来进来坐吧。”柳苏温柔的笑。
四个人坐在沙发,穆明拉着叶故之手放在膝盖上,看了一眼放在眼前的红豆沙转头对叶故之说:“这个很好喝,你应该喜欢,试试?”
叶故之点了头,手从穆明手掌抽出来,捧起面前的碗,低头看着,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穆明心疼了,摸了摸叶故之的头发,转头去看穆槿和柳苏:“今天主要是说一下我和故之的情况,也说一下我的打算。”手掌握成拳,又慢慢松开接着说,“我此生只有他一人,绝不娶妻生子,如果你们想要个孩子我不介意你们领养一个,我自愿放弃所有继承权。”
三个人都看着他,从他脸上找不出一丝迟疑一丝犹豫一丝动摇,只有坚定的,坚信的甚至虔诚的决心。
穆槿看着穆明,过了有一会儿长长的吁一口气,站起来说:“你跟我去书房谈一下。”
穆明抬头看他说:“这个事情没有的商量。”
穆槿看他一眼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不管,但是这事也不能这么简单就算了,你我聊一些别的。”说完就往书房走去。
穆明弯下腰,去摸叶故之的脸,看他脸色微白安慰他说:“没事的,趁热吃红豆沙吧。”又抓起他手亲了他指尖,站起身随着穆槿走去了书房。
关好书房的门,穆槿坐在书桌后,伸出手示意穆明坐在他对面,穆明笑笑想着未免过于正式,但是依旧拉开椅子坐下了。
穆槿拿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又吐出说:“刚知道的时候,我故作轻松的安慰完苏苏坐在这儿抽了一盒烟。”说着又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再看着它消亡不见。
想起那日,他坐在这里一下午,一时间难以接受,等抽完最后一根烟,笑了,自己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他妈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干脆趁着这机会让穆明接了家业,他跟柳苏出去逍遥吧,想到这里便不那么难受了。
“你也知道族里那几位没有靠谱的,虽然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还是期待着你把家业责任担起来的,最差给我个孙儿也行,结果,你真是给我一条绝路。”
穆明看着他,咬了咬牙说:“我跟陈旭开公司也是为了不想担那大摊子,这事有没有故之都一样。”
穆槿叹了口气,掐灭了烟,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说:“那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吧?不能就这么算了。”
穆明食指敲着膝盖,嗤笑道:“没办法,爱情这件事你不能左右。”
穆槿听到这句话,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不能左右?呵呵,真是天真啊,他有很多方法破坏,只是孩子啊,我爱你,我不愿意你难受难过。
穆槿看向穆明说:“不兜圈子了,你把家里这些摊子接过去,已经没了孙子,我不能连退休都没了。”
穆明想了想问道:“我要是不接呢?”
穆槿一双眼睛闪着锐利的光:“你心狠,总有心软的人,我从你这里走不通,总有人可以说的动。”他说叶故之。
穆明冷笑道:“是啊,总有心软的人。”他说柳苏。
”哈哈。”穆槿一下便明白了,更加想让他接过去家业了,笑道:“我无所谓,大不了就还是现在这样,我输的起,你输的起吗?”
穆明咬着牙,输得起这三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被人胁迫的感觉太难受了,他盯着穆槿沉默了。
穆槿慈爱地笑道:“孩子啊,我们爱你,想让你快乐,你也心疼心疼我们俩老人好不好?”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有很多方法,叶故之那么小,他撑不过去的。”
穆明全身一震,一下站起来,一瞬间他好像回到梦里想提刀砍人,很快反应过来又坐下,呼了口气直视穆槿,郑重的说:“爸,这次我绝不会再失去他,这次他走,我一定活不下去,如果你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没有意见。”
穆槿被穆明眼里的认真惊到了,他看得出来穆明很喜欢叶故之,但是真到了至死不渝的程度吗?他不信的。而且叶故之年纪小,可能都搞不懂爱是什么,过些年俩人可能慢慢就淡了,可现在穆明的眼神却让他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来,他是认真的。这么认真吗?
穆明低下头想了想,慢慢说:“家里的事,给我点时间慢慢接手,不是因为你威胁我,爸,我爱你们,我知道你们也足够爱我,所以这次我担起责任给你们放假。”说完抬头朝穆槿和润的笑了。
现在想来,18岁时的梦让他对责任产生了抗拒,虽然梦的并不清楚,却在潜意识里认为责任会束缚他的情感,让他倍感痛苦,于是挣扎着逃避着,不愿去接触家里的事,彷徨间遇到了陈旭,便有了新的开始。
可现在,梦里穆明想要为他扔掉责任,他却要为他,为他们拾起来。
穆槿忽然觉得穆明变了,曾经他表面上装的乖巧,内在却是自私叛道的人,根本也不会去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为了这一点穆槿一直忧心,可现在,好似不同了。
“人老了啊,孩子说点好听的就心软。”穆槿擦擦眼角边的湿润,“感动的都哭了。”
穆明看着穆槿假装擦眼睛的动作,讥笑着说:“这么感动?那不如就算了?别让我接了。”
穆槿放下手:“感动归感动,事还是要按刚刚说好的来,我给你时间,慢慢接。”
……
客厅里柳苏和叶故之坐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有一会儿,叶故之轻轻说:“阿姨,对不起。”
柳苏万万没想到叶故之会说这样的话,一下就心疼了,温柔的说:“孩子你道歉做什么?阿姨要谢谢你,肯喜欢他。”
叶故之抬起头看着柳苏说:“可是,他毕竟是独子,你们…”
柳苏笑道:“小叶,不要担心这个,我这个人啊比较自私,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快乐开心幸福,什么子子孙孙我都不在乎。”挪了挪坐的离叶故之近了一点接着说,“你们开心就好,小叶,阿姨想确定一件事,你真的喜欢我家穆明吧?”
叶故之眨眨眼,点了点头,眼睛里似有星辰波光:“喜欢他的,我爱他。”
叶故之不大的声音,却是正巧被拐弯处的穆明和穆槿听到。
穆明一下就停了脚步,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残影,眼泪极速积蓄了起来,他仰起头抬高一只手覆盖住眼睛,不想让泪水流出,却身不由己,眼泪顺着脸颊从指间流下,他喉咙上下微动,控制不住的无声的哭了。
他这一生仿佛都在等这个人,这段情,这三个字,他终于得偿所愿。
穆槿在他身旁皱着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太对劲。
穆明和叶故之走后,穆槿搂着柳苏道:“穆明,不对劲。”
柳苏问:“怎么了?”
穆槿说不清,叹了口气说:“他居然哭了,就在听到小叶说爱他的时候,甚至不敢哭出声,不对劲。”
柳苏一听也觉得奇怪:“怪不得你们回来的时候他眼圈红着,确实不对劲。”穆明不是脆弱的人。
穆槿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什么:“你说,他就这么喜欢小叶?”
柳苏点了点头道:“看起来,应该是这个原因了,不过这辈子能找到这么爱的人,还能得到回应,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穆槿点点头,但是不对劲。
第二天,穆明通过苏桃找到一家玉石店准备给叶故之做发簪,那家老板拿出很多料子让他选,得知他要做男士发簪时推荐了一块翡翠料子和一块羊脂白玉的料,他犹豫着最后选了白玉。
梦里的他在那晚用一只传家的翡翠发簪私自给自己定了姻缘,把那日当了自己的大婚之日,而这段隐秘的故事隐秘的心事,也许连那人都不知道,只是后来那只翡翠发簪不知怎么样了?不知道他死后他是不是也一直戴着。
算了,不想了,不一样了,那些前尘往事忘了吧,旧事不要再重提,全当新的开始,叶故之不一样了。
想起红着脸说要一并给了他真心的叶故之,心头又软又暖,春日最娇软的花瓣也不如这人在心中柔润。
老板问他刻什么样式时,他又看了一眼那块翡翠料子,不再犹豫的说:“白玉竹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