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穆明找了周呈安公司去给叶故之做安保,周谢安便有意无意的关注着叶故之的情况,他也知道穆明看出了他的心思,野兽总能第一时间找出同类,但是穆明好似并不在乎,他有恃无恐,他从不认为他的珍宝能被别人抢走。
所以周谢安第一次知道穆明与叶故之分开以为是假的,再三确定之后只觉得穆明是个傻子,那样的明珠都能给丢了?
为什么不把他藏起来?如果是他一定好好把明珠收在匣子里,谁也看不到谁也别想见到,每日仔细端详仔细擦拭,不让他蒙尘,每日揣着不离身边,不让他有机会接触其他,断了他的爪牙,让他眼里心里只有他。
穆明放他的自由那么多,是不知道珍宝发光会被人觊觎?还是过于自信以为没人能撼动?或者是太蠢了?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他有了一丝丝机会,太难得的机会,那人的心有了缝隙,不知道能不能挤下他。
忽然想起之前的时日,忘了季节,只记得窗外阳光明媚纷纷飞花,叶故之的侧身站在窗前,鼻梁弧度挺直柔和,不凌厉不赢弱,嘴唇红润微微上翘,像晨露中鲜红的山樱桃,微微发亮,他顾盼生辉的丹凤眼看过来,声音敲冰戛玉温柔道:“谢安,回来了。”
这句话,他想听他讲一辈子。
拿出根烟,点上,黑暗中那一点红色光亮,明明暗暗,差不多抽到一半他给柳俊逸打了电话,前些天他见过叶故之。
“喂。老周。”柳俊逸声音有些沙哑,估计已经睡了。
周谢安手指夹着烟,手放在膝盖上:“睡了?”
“嗯,怎么了?”电话那头打了哈欠。
“他们只是吵架了?还是分手了?”周谢安语气平静,像是闲聊。
叶故之不是喜欢说自己感情事的人,周围人只能看出来他不对劲,最多听闻一些细枝末节的传闻,如果俩人只是吵架那他并不想暴露自己,没有意义没有必要,但是柳俊逸一定会知道什么的,怪不得这小子最近这么安静,一次也没联系他,这是怕他察觉啊,这么想肯定不是吵架这么简单,但是什么程度呢?
柳俊逸知道他对叶故之有想法,听到他这样问便知道他有了什么打算,于是很久没说话,周谢安也不急,吸了口烟,慢慢吐出一个圈。
过了不短的时间柳俊逸说:“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听说闹的厉害,随便问问。”周谢安试探。
柳俊逸沉着声音说:“老周,你不要小看他。”
周谢安明白了,那蠢人真的丢了珍宝,轻声笑了:“我知道,趁虚而入在他那里不好使。”
“那你还问!”柳俊逸有些急躁。
周谢安看着手里烟蒂的灰烬,轻轻说:“可是我不甘心啊,不试试的话,我这辈子都会后悔。”
柳俊逸想起那日见到叶故之,平日清心寡欲的一个人,竟然在他面前红了眼,那样的用情至深不是谁能插的进去的,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我怕你难受。”
周谢安手一抖,烟灰掉落在地:“反正已经难受了。”
“你都决定好了,给我打电话干嘛?想让我祝你成功?”柳俊逸没好气地说。
周谢安哈哈笑道:“想让你给我点勇气。”
“给不了,根本不赞同你做无用功,这点心思自己管不住?”柳俊逸语气有些急,语调有点高。
周谢安听着这话自嘲笑笑,他也想管住啊,他挣扎过,也徘徊过,有时候无意间看到叶故之身上淡淡欢爱过的痕迹也想死心,可是管不住,他温润面庞,松竹背影,碎冰声音全都引着他步步沉迷,沦陷至此,怎么管得住?
柳俊逸很早就察觉了,一步一步的拦着他,提醒他,但他心里如野草疯长,野火燎原,势不可挡。
周谢安想到这里觉得柳俊逸对他真的很好,“柳俊逸,这么多年一直想跟你说,谢谢你,在那天晚上把我捡回去。”
“擦,你特么好好说话!好好回来吧!光谢谢有什么用?少给我惹事不比这好?你离叶故之远点!”柳俊逸说。
“你结婚我送你份大礼。”周谢安笑道,不提叶故之。
柳俊逸哼笑:“行啊!不送是孙子,我要套房!”
周谢安一愣,火大道:“真不要脸啊你!挂电话!”说完按了红色按钮。
抽完这根烟,周谢安定了最早一班飞机,黑暗中双眼明亮,辛辣热烈。
第二天马上登机的时候,周呈安的电话打来了,周谢安想了想,还是接了。
“你是不是有病?!不让你去你偏要去!现在又走?再回去先挨一顿鞭子!你知道不知道?!”周呈安气炸了,本来以为他半途而废,可却是还要回去,什么事必须去?
周谢安把电话拿远了点,听他说完道:“没事,又死不了人,我最多一天就回了,挨不了几下。”
周呈安深沉着语气说:“你干嘛去?你打听叶故之干什么?你找他去?”
周谢安走出登机的队伍,往旁边站了站:“是,我去找他。”
“你找他干嘛?!你们关系好到他失恋了你都要去安慰?你是不是有病?你…”周呈安气的不行,语调越来越高,说话越来越急。
“我去告诉他我喜欢他。”周谢安打断他。
电话那头突然寂静无声,过了一会儿周呈安说:“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穆明…”顿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是你自己?!”
“是我自己,我想趁虚而入,现在这机会以后应该没了。”周谢安语气淡淡似有笑意,大方承认。
“那你也不必这么急啊?”
“哥,我没时间。”周谢安知道,他太着急了,他应该先给他关怀给他温暖,引他掉进陷阱,用温柔的丝一点一点缠住他裹住他,等他柔软再去吃掉,可是他没时间,总觉得身边群狼环伺,毕竟一颗星的掉落有多少人翘首以待,又有多少人想手摘星辰?他哪里有时间日日陪他?美貌、权势、才华、金钱、时间他没有一样拿的出,除了现在破釜沉舟的决心和一颗诚挚的心什么也没有。
周呈安在电话那头呼了口气:“值吗?”
周谢安低声温和的说:“不值啊,我没有胜算,但是还是要去,总要搏一搏,不想后悔。”拿着登机牌晃动,“哥,你应该能懂的。”
周呈安叹气,轻声说:“谢安,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机会渺茫又会满盘皆输的事情,何必呢?可不想算了,想试试,用一腔热忱,用年少轻狂的勇气,搏一线生机,为自己致敬那日午后仓皇失措的心动。
周谢安看登机口已经没人,挪动步子走去,“哥,我登机了,不说了。”
“嗯,路上注意,完事了给我回电话。”周呈安知道阻拦不住,不如放他去。
周谢安站在廊桥上,透过玻璃侧目看着远处升起的太阳,万丈光芒刺目耀眼:“知道了。”周谢安收起手机,看着蜿蜒的前路,毫无犹豫的走去。
周谢安的位置挨着窗户,他侧了点身子往外看,阳光下少年眼中透着不拔的坚定。
飞机慢慢滑行到跑道,而后慢慢加速终于飞起,再爬升到天空,穿透云层,带着他去奔赴一场盛大的暗恋。
即使是最早的航班,等他真找到了地方也已经是下午了。
叶故之在一个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可能是剧本。
那样一个人,一眼便看见,还是那么格格不入的静寂疏离在忙碌的一群人中。
周谢安径直走到他面前,挡住了光。
叶故之感觉到有身影笼住自己,抬头看去,是明媚的少年,逆着光朝他微笑,温柔道:“小叶。”
叶故之见到老友心底暖洋洋,惊喜道:“谢安,你怎么来看我了?”
周谢安没回答坐在他旁边,若即若离的距离,侧头看他:“你更瘦了,吃不下?”
叶故之摇摇头,淡淡道:“有点难受,最近吃不好,你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
叶故之不说话了,俩人沉默着。
周谢安吸了口气,又吐了口气,脸上扬起一抹笑,往叶故之身边探去,微微弯下腰,手肘支在膝盖上,从下往上歪头看着他,额前的头发垂着,眼里似有烈酒,柔软了声音说:“我听说走出阴影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你要不要,换个人试试?”
叶故之微微敛下眼眸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有惶恐,他摇头。
周谢安不死心接着说:“换个不让你疼的,好不好?”眉间有热,眼中有水。
叶故之尝过情爱的滋味,而且那人眼神更炙热、更夺目、更深情,是以便听出了弦外之音,看出了眼前少年眼中的桃色,看穿了他心底的春意浓浓,在一瞬惊讶后,坚定的、无望的摇了摇头。
周谢安心头的一把火瞬间被一盆冷水浇透,只有一点红色星火噼啪的响着,他看出来了,他知道了。
周谢安敏锐的洞察力是他最大的天赋,他立刻明白这场柳色春意的暗恋,被他知道了,也被他拒绝了,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的眼神他的动作……果然自己毫无胜算。
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说不出了,这结果早知道,是自己不死心不甘心不愿放弃。
摸出烟盒,拿出一根烟放在嘴边,再去摸打火机,顿住了,收了眼底的放肆,哑了嗓音含糊的问:“我现在日子很苦,抽烟能缓解点,你介意吗?”
没等叶故之回答,站起身说:“算了,我去旁边抽。”说着往旁边走了几步。
拿着打火机的手微微发颤,点火,没点着,再打火,还是没着,再要按的时候放弃了,叼着那根没点着的烟,放下手沉默着。
叶故之也沉默着,他从没想过周谢安对他有想法,也从没注意过,现在回想好像确实对他与旁人不一样,他没处理过这类事情,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沉默。
听着周谢安说日子苦,想关心的询问,话到嘴边又不敢问了,有些事知道了,也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周谢安叼着点不着火的烟又回来坐下,侧头看了叶故之一眼,见他脸上发白,叹了口气笑道:“摇头的时候那么坚定,这时候脸色发白?怎么?后悔了?想点头?给你机会改一次。”
叶故之微微皱眉看着他:“你真是没一点正经。”
周谢安不看他了,往远处天空看去,有云遮住了阳光,地上游过白云的影子,有风吹过,他想起那日这人就像阵暖风,吹动了他的心神,带走了他的魂魄。
“哎,没成功,那我走了。”周谢安站起身。
叶故之愣了一下,也站起来:“嗯?走了?”
周谢安看他,感觉心里那没灭的星星点点又在燃烧:“再待着又要不死心了。”
叶故之咬了一下嘴唇,支支吾吾说:“那一路走好。”
周谢安哈哈笑道:“我就说你心狠吧,我顶风冒险折腾了大半天来见你,你就让我一路走好。”
叶故之低头思索也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可又觉得别扭,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说了一句:“那…少抽烟。”
周谢安盯着他,拿下那根烟,放回烟盒里,漫不经心的说:“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见了,我想要个拥抱。”
叶故之抬眼错愕地看他,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周谢安抱了一下,刹那又放开了他,几乎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然后周谢安从他身边,大步离开。
叶故之在惊愕中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看他走出了视线没有回头。
周谢安确实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他知道,只要回头看一眼这一辈子就出不来了,这人不会是他的,不会喜欢他,不能搭上自己,看,我周谢安多么理智,现在只需要时间去冲淡去消磨殆尽美好的回忆,去模糊那惊鸿一瞥的震撼,慢慢就好了,就忘了。
可…心疼,连着手臂到指尖的疼。
他步伐越来越慢,终于在没人的树下停住了脚步,低下头闭上眼,握紧双手,心有悲鸣,喉头干涩,无可奈何。
算了吧,他安慰自己,就这样算了吧。
深呼吸,抖着手拿出手机给周呈安拨了电话。
“谢安?”
“哥,我输了。”日暮西垂,亲人的声音让绷紧的东西断了,周谢安眼底湿润,蹲在地上,终于泣不成声。
天边有一只白鹭闲散飞过,似是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