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故之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抬头看着点滴液的袋子，还有不少药剂，有些无聊的垂下眼，去看地上的的白砖，空气中都是消毒液的味道，不喜欢。

    穆明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少年的脸微微扬起，被医院白炽灯照应的有些透明的苍白，他安安静静，神情寡淡的复又低下了头，睫毛垂落着，看着地面，如兰似竹的坐着，一只手支起脸颊好像在想什么。

    只这一眼便让穆明觉得，他此刻穿越了重峦叠嶂，破开了瘴气云雾，忽然一切难题迷惘踟蹰，都不复存在了。

    他看向他，走向他，仿佛枯木逢春，在那些孤独的时日之后，生命照进了一道光。

    叶故之感觉到有人走过来，那人站在他面前，他知道是谁，看着他的鞋子，不敢抬头。

    走近了，穆明看见他右手手臂缠上了绷带，身上白色背心有血迹斑斑，心里一股气陡然升起，但声音还是温和的：“怎么回事？怎么受伤的？”

    叶故之没看他，右手略显紧张的轻握了一下拳，手背有些擦伤是刚才揍人的时候留下的，轻描淡写的说：“他们欺负沈禾，我不能让他们那样。”

    “他们？你一个人跟几个人打架？”穆明挑眉，一下就抓到了关键词，“那两个保镖呢？”

    叶故之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心虚：“我让他们去别处了，不怪他们，我自己也应付的了。”

    穆明听着这话有点生气，语气重了：“应付的了还受伤？”

    叶故之觉得没话说，也就不说话了。

    两人正沉默着，王萍和沈禾从里面房间出来，穆明抬眼看去，一下就明白叶故之为什么奋不顾身了。

    沈禾手臂青紫，一侧脸颊红肿着是被人打过的痕迹，她穿着叶故之的上衣，上衣右侧被血染红了一片，衣服下面的裙子被扯坏了，这是…

    穆明往前一步刚要说话，却见沈禾眼神里有害怕，而且后退一步全身都在抖，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叶故之站起来对穆明说：“你回去吧，我没事，你在这会吓到沈禾。”

    穆明看着叶故之点了点头，知道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轻声问：“我明天去找你可以吗？”

    叶故之犹豫了一下淡淡道：“好。”

    穆明心里悬着的那个玻璃瓶稳稳落下了，又看了一下沈禾，对王萍说：“这医院是我家的，放心，不会有人说出去，其他的你们自己把控吧。”

    王萍点了点头，走近穆明顺便带着他往旁边挪了挪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穆明听着，越听眉毛皱的越紧，这崔胜镇可真是坑崔家的一把好手。

    穆明听着不自觉的再看向沈禾，却看见叶故之正拉着沈禾一只手，另一只手轻柔的捧着沈禾的脸，温柔又仔细的看着，沈禾流了泪叶故之就用手指给她擦了，俩人亲密的就像是情人，心里咯噔一下，愣住了。

    王萍感觉到他的僵硬，回头看了一眼又去看穆明说：“别往心里去，他俩好闺蜜。”

    见穆明没说话，还在直勾勾的看着，王萍接着说：“真的，他俩更像是受了伤的两只小兽，互相取暖。”

    穆明收回目光，垂下了眼帘，“这个事不能这么算了，沈家知道了吗？”

    王萍看了一眼沈禾说：“不知道呢。”

    穆明又去看叶故之的手臂和沈禾的脸，眼里冷了又冷：“崔家那小子既然这么肆无忌惮，早晚让他明白什么叫众矢之的。”

    第二天下午，穆明站在叶故之家门口，犹豫着敲了门。

    没一会儿就见叶故之开了门，看到他没有什么惊讶的说：“进来吧。”说着往里走，“喝苏打水？”

    穆明关上门说：“嗯。苏打水。”不知怎么，恍惚的感觉两人像是老夫妻。

    叶故之拿了两个苏打水，将其中一个递给他。

    穆明看着他手里的苏打水说：“怎么不喝果汁了？”

    叶故之眨了眨眼说：“买了一箱这种水，总没人喝也不好，我就开始喝了。”

    穆明听着，握紧了玻璃瓶身，喉咙动了动，说不话。

    俩人在不大的客厅站着，沉默中有点尴尬，叶故之绕到沙发坐下，说：“坐一会儿吗？”

    穆明坐到他身边轻声问：“昨天看你…怎么不怕针了？”

    叶故之喝了口水，淡淡地答：“发现…也没那么疼。”比心碎差了很多，打针可以忍，不算疼了。

    穆明心脏突然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呜鸣着，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看着他短了的头发问：“不蓄发了？”

    叶故之背脊微微挺直，像是不屈，声音飘然着：“不蓄了。”

    “为什么？”穆明想去摸摸他耳边碎发，手指微动，没有抬起来。

    “怕有人认错人。”叶故之低下头，拇指摸了摸手里的玻璃瓶，没看他。

    穆明一怔，蹲下身，仰头看他，想让他也看一眼他，有些郑重的说：“除了第一次见，我从没认错过。”

    叶故之低垂着眼眸不说话，紧紧抿着嘴。

    穆明微微叹了口气，眼里朦胧，声音沙哑：“故之，对不起。”

    叶故之知道他在等他的一句原谅，一句没关系，可是说不出口，心里细密的疼痛还在，说不出口。

    穆明叹着气，拉他的手，见他没躲，鼓足勇气把脸埋在他一只手掌中。

    叶故之声音清冷的问道：“穆明，我是谁？”

    穆明浑身一震，闭上眼说：“你是你。”

    少年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脸继续问：“叶故之呢？”

    穆明沉默了半晌，说道：“他死了。”

    是的，叶故之死了，即使有人名字一样，样貌一样，声音一样，一切的一切都一样，也已经不是叶故之，那为他披荆斩棘的少年已经死在老旧屋内低矮的房梁上，再也不会回来，而他应是负了他，爱上了别人，爱上了已经不是叶故之的别人。

    可那些曾经愧疚的，绝望的爱意，已经如万马奔腾而过，烟尘散去，留下了最热烈渴望的现在。

    他知道梦醒了，那个叫叶故之的人像一道残影，晃了又晃，终究成了飘渺的一梦。

    抬起头，穆明伸手去摸叶故之的脸，“对不起，故之。”

    叶故之突然忍不住眼泪，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这些日子他都没哭过，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忐忑不安。

    穆明眼里全是慌张，手也慌张的抖着去摸他脸上的泪。

    叶故之打掉他的手，眼里盛满了泪，抓着他的领口，咬着牙说：“穆明！你听好了！你就这一次机会！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只有这一次机会！”

    穆明眼里闪着光，忙不迭的点头：“好的，好的，对不起，对不起。”一边说着一边去吻他的眼泪，咸的苦涩的味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叶故之按住他的脸，猛然吻了下去，凶狠的折磨他的嘴唇，咬破了他的嘴角。

    穆明觉得疼，又不忍心推开他，尝着铁锈的味道任由他发着脾气。

    叶故之与他分开，冷漠的看着他，忽然一把推倒了他，双腿打开跨坐到他身上，去解他皮带。

    穆明开始一愣，马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按住他的手说：“故之？故之！你做什么？！”

    叶故之拍开他的手，一把抽出他的皮带扔在一旁，接着去拉他拉链，然后又去解开自己的裤子。

    穆明坐起来，使劲按住他，有些急躁的说：“干什么！叶故之？！你做什么？”

    叶故之使劲抿着嘴角，抬起眼帘看着他，眼里全是不甘：“你们有没有做过这种事？”用力挣了一下，喉咙哽咽发疼大声道：“你跟我做的时候，想的是不是他？！”

    穆明看着他伤心难过的样子心里疼，软着声音哄他：“没有，没做过。”

    叶故之冷着脸，倔强的说：“我不信。”说完又去拽他裤子。

    穆明有些着急了，他不想这样，他不想跟他赌气去做那么亲密的事，他想爱他，但是要心意相通的爱，这种类似发泄的爱欲他不想要。

    不敢去碰他受伤的右手手臂，没办法，穆明双手抱住他后背，把他压向自己，然后整个人往后仰去，让叶故之趴在自己身上，亲吻他的额头：“冷静一点，听我说好不好？”

    叶故之把脸往他颈窝处蹭了一下，挣扎着要起来说：“不好！”

    穆明使了劲又不敢太使劲，摸着他的头发说：“梦里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我想通了，你怎么倒想不通了？嗯？”

    叶故之不说话，不动了。

    穆明一下一下的摸他的后背，“而且真的没做过，只和你做过。”

    叶故之闷着声音，终于哭出了声，越哭越凶。

    所有的委屈，难过疼痛突然就在这一刻爆发了，他第一次爱一个人，他慌乱的接受了，慌乱着有了期盼，可原来…不是他，该去迎接这段深情的人不是他，这让他如何自处，如何应对，他不会了，平日的风度，豁达，通透都做不到了。

    安慰沈禾，安慰自己，道理都懂都明白，可心里疼痛，掩盖不住，转变不了，怎么办？只能封存起来，不去碰它，好好生活，期盼着爱他的人总会想通，但这过程无比漫长难熬。

    现在见到了人，听着他一声一声的道歉，他温柔的吻，终于忍不住了，密密麻麻的刺痛从心头蔓延，手指麻了又疼，疼了又麻，再也封不住的眼泪，盖不住的情绪喷涌而出。

    穆明呼了口气，搂紧了叶故之，感觉印章吊坠膈的胸口生疼，侧头轻轻亲吻他头发，缓缓说：“我和你一起之后就没再梦见过他，除了最后这次，故之，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庆幸你不是他。我曾感恩上苍，你不是他，还好你不是他。”说着眼中有了泪，落下，流进鬓角，“真好啊，你不是他。”

    叶故之渐渐平静了一些，坐直了身子，垂着眼睫，睫毛上还有些湿润，微微侧头似乎在想他说的话。

    穆明一侧手臂支起上身，一只手去摸叶故之的脸，专注深情的看着他说：“故之，你还愿意吗？”

    叶故之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黑色的闪亮如宝石的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穆明轻微地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摩挲他的嘴唇，倾身向前，温柔的吻他，“我真的很喜欢你，是你，不是叶故之，我真的很爱你。”

    叶故之张了张嘴，又闭上，站起身坐回沙发，语气淡淡地说：“回来就好。”

    穆明也不再坚持，贴着坐到他旁边，蹭着他头发说：“我本来只想哄回你就好，但是一进屋我就有了其他的想法？”

    叶故之以为他是想做那个事推他说：“我手臂疼。”

    穆明拉着他手牵着，有些无奈的说：“刚才你想的时候就把我按地上，现在到我了就说手疼？”

    叶故之唔了一声，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冲动了，怎么平日什么都冷静的性格到他这里老冲动。

    穆明笑着亲他：“不是那个事，别的事。”说着他朝四周看了看，“先把你这屋里家具都换了，然后把你再拐回我那边。”

    叶故之顺着他的眼神也看了看屋里，不解地问：“为什么换家具？这不是挺好的？”

    穆明一脸不可置信，挺好的？抬脚轻轻踹了一下沙发前面的方正的茶几，说是茶几其实就是个铁做的小矮桌，被这轻轻一踹就晃晃悠悠要散了的样子，再看那个简陋到只有一个木板四条腿的电视柜，还有比电脑显示屏大不了多少的电视，头顶可能连30块钱都不到的吸顶灯，穆明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沈禾，你这吸血的资本家。最无奈的是，叶故之居然觉得挺好的。

    “故之，你不觉得这些东西破？”穆明问道。

    叶故之眨了眨眼：“不是跟你那边差不多吗？”

    穆明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故之，他突然想带他去看看脑子或者看看眼睛：“差不多？差很多啊。”

    叶故之摇了摇头说：“都是一样的，电视里播的一样，桌子上放的也一样，床啊沙发啊也都可以睡觉躺着，都一样的。这里是我的地方，是属于我的一个人的。”

    穆明眨着眼，想了想后嗯了一声，搂着他说：“明白了，那平时住我那边？还是这里？”

    叶故之靠在他身上说：“工作忙我就住这边，平时还是你那边吧，你的比较大。”

    穆明脸上微微一红，低头去亲他耳尖，深沉了声音说：“你啊，总是勾我。”

    叶故之躲了一下说：“我没有啊。”

    穆明拉过他的手慢慢分开，十指交扣：“这几天不忙的话我带去你山里？夏天了，风景又不一样了。”

    叶故之低着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说：“今天就去吧。”

    穆明捧起他的脸，看进他的眼睛，然后深深的吻他：“故之，我想和你看尽四季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