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摇头苦笑，因用力过猛攥紧的手早已苍白。
他缓缓松开拳头，胸口一上一下剧烈地起伏着，能看出来他难受的不轻。
清颂啊……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能接受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哥哥喜欢男生这件事，却能说出“讨厌谁都不会讨厌你”这句话。
我这般任你拉扯，你察觉不到我的心意吗？
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心思吗？
对他哥的心理路程毫不知情的何清颂头顶冒起一个问号。
他干啥呢？一会凶一会冷静一会又难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我渣了呢。
小爷我可是母胎solo17年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呢，洁身自好的，怎么可能渣人呢！
何清颂捂着脑袋看向他，叽叽喳喳：“喂喂喂？还在线吗？”
沈浮垂下眼，深吸一口气，搏动的心跳逐渐平复。
“在。”他出声时才感觉到嗓子干涩发紧，像是一个世纪般未曾开过口。
一听到他哥的声音沙哑，何清颂脑海中的警报开始滴滴作响。他抢在沈浮之前嚷嚷道：“我真的不讨厌你啊！”
沈浮轻笑一声，“嗯。继续。”
他面上不动声色，即使是“贝碧嘉”袭来，他的表情也会像静谧夜晚的湖面掀不起一丝涟漪。
不知道什么时候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却暴露了男生的真实感想。
不讨厌，不就是喜欢，况且他还说“对我最好”。
*
俩人小时候黏黏腻腻地简直如影随形，一个人去哪另一个一定会追上去，小学里都会手拉手一起上厕所。
班主任很是头疼，因为从没有过两个小男孩像小女孩那样牵手去同一个地方的。
况且，他俩都四年级了，该长大了，心里也该成熟稳重一点了。
在她的刻板印象里，小男孩就应该阳光开朗，干什么都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有男子汉的模样才行。
对此，某天班主任特意喊来他们俩，严肃地问：“你俩为什么手拉手去上厕所？又不是女孩子。”
我去？这说的还是普通话吗？为什么我听不懂？
混世小魔王·何清颂牛气冲冲地从沈浮背后窜到老师面前，炮弹一样炸开了：“我听不懂老师说的话。凭啥男孩子不能手拉手去上厕所啊？凭啥女孩子能做的事我们就不能做？”
沈浮叹了口气，“清颂，不要闹。”
“啊啊啊！沈浮你不要拦我！我要去找校长！”
发火后还觉得不解气，何清颂雄赳赳气昂昂就要跳出门外找校长。
他右脚刚沾到水泥地，左脚即将踏上通往自由平等公正的新世界的门槛，正要奔向全校最公平最正义的校长大大的办公室哭诉时，被身后人拽地踉跄一下，倒在沈浮胸前。
沈浮一只手轻柔地顺着毛，一只手颇费劲地拽着他的衣领，对着犯头疼的班主任道歉：“不好意思，老师。清颂还是小孩子，难免气性大。”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一块长大，虽不是亲兄弟，但也胜似亲人，他依赖我也很正常。况且，自从出了那档子事，我实在放不下心他一个人去任何地方。”
“即便是男孩子，也不是一直顶天立地，也会有脆弱的地方，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会不堪设想。”
“如果他出了事，我心里不安。”
提到那件学校丑闻，一向强势的班主任也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她深深叹气：“唉，那是学校的管理不当，我们领导也说了，严禁这种情况的发生。学校的招新工作正在加大调查力度，确保每一个孩子身心健康地成长。”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你们回去上体育课吧，注意安全。”
“嗯，老师再见。”
她挥挥手向两个孩子告别，伏案深思。
窗外的太阳花被浓绿的肥叶衬得格外艳丽，朝向太阳的方向茁壮生长。
*
沈浮收回思绪，闭了闭眼，开口：“清颂，我喜欢男生这是事实，如果你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就和我说，我会收敛。”
我会收敛，你不必耿耿于怀。
“还好吧我感觉。”何清颂不自在地揉搓脑袋，嘟囔着：“同性恋怎么了，还有纸性恋，双性恋，无性恋呢。”
他又补充道：“孙哥也和你一样，欸，就那个烧烤店的老板还记得吗？”
沈浮“嗯”了一声：“记得。”
“喜欢就喜欢呗，男孩也好啊，还不用给天价彩礼。又碍不着别人，管那么多呢。”
沈浮心里刚想感动，却又被他这一句“天价彩礼”给整无语了。
娶你自然是要天价彩礼的。
傻子。
沈浮心想。
“欸欸，你俩搁这说相声呢，还不吃饭啊。”
吱——
来人在后门探头探脑，一不留神挤开了门。
高阳拎着两个冒着香气的塑料袋，旁边的胡伟和宋雅分别提着几瓶饮料。
何清颂别扭地模样和平时大相径庭，沈浮则事不关己，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俩大男生神经粗条，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宋雅本就心思缜密，这会儿他俩又凑的那么近，女生的大眼睛狐疑地打量着二人。
沈浮平静地回望她。
宋雅被看得心里一咯噔。她闭了闭眼，整理好情绪，回头甩高阳一巴掌。
“饭盒给我。饿死老娘了。”
高阳“嗷”一声，下意识蹦到何清颂面前。“颂哥你看她！”
何清颂还想再扯皮，被高阳两塑料袋的美食勾的忘之九霄云外。
高阳“砰”地放下手中的塑料袋，朝何清颂甩头挑眉：“兄弟我够意思不？”
那媚眼抛的，沈浮看了额头直抽筋。
太过于油腻，宋雅没忍住翻了个优雅的白眼，“神经病。”她兀自取出自己的那份饭盒，丢下几瓶饮料，和胡伟远远撤离战场。
何清颂一爪子夺去散发着香味的美食：“哇！粉蒸排骨！谢了兄弟的供奉！”
他急匆匆戴上一次性手套，捏起一块排骨就嗦，“嗯~真香！”
沈浮轻笑着在他身旁坐下，替他掰开筷子，简单用水冲洗一下递过去。
“谢了哈。”何清颂忙不迭道谢。
远方的宋雅边吃边看，眉头越来越紧。
他俩是什么情况？看着比兄弟还要亲密。
与其说是兄弟，倒不如说是……
“姐你发什么呆呢？肉都快凉了。”
胡伟屈指敲敲桌子，满脸问号地问他宋姐。
宋雅一个哆嗦筷子没拿稳，香喷喷的里脊肉掉落在桌面上。
“Sorrysorry。”
宋雅一边对着桌子道歉一边从自己的桌洞里掏出湿纸巾，仔细擦拭油渍。
沈浮慢条斯理地吃着，不经意间瞥见远处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