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蔽空,八月吹寒。黄沙飞镞①,浮云遮月②。猎猎北风起,边关烽火急。
“报——”小兵侧身下马快步行至营帐前,“前线军情来传!”
守帐的士兵入内通传。
“进来。”一道声音响起,让人听不清喜怒。
“禀将军,”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喉咙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秋苍关,大捷!那达勒主帅已退兵至境外求和,现下那达勒议和使臣在来送降书的路上!”
将军听毕,未置一语,抬手让士兵退下。
副将也沉默良久,少倾,开口道:
“那达勒与我大齐战事纷争冲突不断,少说也有三年之久,秋苍关一战,却突然放低姿态求和,此间疑点重重。”
另一位将领也附声:“不错。那达勒一族盘踞北方,对大齐一直虎视眈眈,尤其是新首领都其巴尔雅,阴晴不定,狠厉决绝。还有他的次子森格,此人有都其巴尔雅的气性,若是不能使那达勒臣服,日后必成大患……”
将军摩挲着地形图的边轴,眼眶深邃,窥探不出他正思索什么。
“将军,依我之见,仍需多加提防。”副将道,“不若将那达勒求和一事先禀报朝廷,看当今如何抉择。再不然,我们上奏将那使臣一并押了带回煦京。如若那达勒真心求和,便也罢了,若那达勒假意虚情,将那使臣一刀斩了就是……”
“不可。”将军抬眼看他,“怎可随意戕害使臣,破坏两国和平?再者,你我现下不可离开此地。万一真如你所说贸然回京,那达勒再调头北下,使一计调虎离山,又该如何应对?”
副将自知言错,噤声不语。
“传情报去,向圣上禀告那达勒求和一事。”
情递军得令上马,急掣奔去。
众人散去,将军与副将出了营帐,登上指挥营的高地。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③北风掠过寒铁衣,吹动额前的碎发。
“父亲,孩儿方才冒失唐突,失了分寸,还请父亲责罚。”副将一抱拳,眉宇间隐含着自责。
他说错做错,旁人不会责他罚他,可却会给父亲带来“管教不严”“教子无方”的骂名。
将军护着大齐的国门,护了二十三年。
战功赫赫,名震四方,是当之无愧的镇国将军。
只可惜,人在咬牙攀上名望的巅峰的那一刻,便会忘记了来时路的艰难困苦,忘记熬过的风霜岁月,忘记年少意气风发的铮铮誓言。
不过幸好,将军的信念从一而终,只愿为天子守国门,护大齐太平盛世。
将军抚上大儿子的脸庞,不禁回想起他儿时耍着一根木棍,仰起脸说要跟随父亲一样,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英雄的模样。
光阴如流水,匆匆不回头。一转眼,竟真长成了他口中所说的,英雄。
“爹知晓你是如何想的。你阿娘和小妹,爹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们了。”
“爹……离家两年,也不知她们在煦京过的可好……”副将只会在与父亲独处之际,流露出心底无声的挂念。
“京中风云多变幻,即使是皇城脚下也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只愿她们娘俩能护自己周全。”
将军又无声叹息,侧目望向远处高耸入云的暗勒山。
翻过它,便是归途。
他为大儿子拂去发顶的尘土,负手久久而立。
暗勒山宁静而幽深,黑压压与乌云连成一片。
窒息,压抑,肃杀。
“这是……雪?”副将摊开掌心,雪花盈盈落下,一瞬又融化消逝不见。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