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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祈小事

    沉静的江面上正卷起阵阵纱帐似的薄雾,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似滚滚的黄河水,灌入雾暗云深的巫山。巫山环江,峰型陡峭外人难以进入,常年雾气弥漫,林中猛兽出没,灵药丛生,瘴气弥漫。此山上有姓万俟一族几百年来镇守于此,此姓族人多善药理和奇门遁甲之类诡术,因此号曰巫山诡派。至踏江起,便有先祖设下的隐沦阵,凡人或不善遁甲之术者皆不能发现此阵,至山脚起尽设机关和迷罗阵,让人无法向前,因此巫山在凡间并没有过多记录,更多的是传说之地,而尽管是在江湖也只知此地存在,几百年来,未曾有非万俟一族者进入此地。

    万俟一族,武功诡异,鲜少出山,惟有弱冠者,经长老院(由上一任掌门人、其同辈阅历深厚,武力高强,德高望重者以及尚在人间的老辈组成)商议批准,方可下山游历三年。万俟一族现任掌门万俟沣与其妻杜思明育有二子,其长子万俟之潇年二十又五,游历民间已返两年有整,其次子万俟怀谦正处将冠之期,两个月后便是他的及冠之礼,此时全族上下都在为其冠礼宴做准备。

    这时的万俟怀谦并不知道弱冠之后会对其人生造成多大的变化,只知从小从下过山的长辈口中听说的山下趣事和江湖奇闻,将会在不久后由他自己亲身感受。多少年的翘首以盼,日夜憧憬的场面,真的快实现了!

    每每思想至此,他的心就跳动得异常强烈,万俟怀谦早已没了睡意,当山中还云窗雾槛时,他就已着着白衬青纱衣裳,墨色发绳半扎头发,轻倚在山顶藏书阁的朱色靠栏上,江风拂面,清酒做饮,望着欲出晓日,雾蒙巫山,那颗跳动难安的心也渐渐缓和下来。

    “怎么?今日如何起这么早……”伴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俊美的红衬白袍少年正持着兰花图样的丝绸折扇打趣的向他走来此人便是万俟怀谦的哥哥——万俟之潇,他貌似潘安,为人潇洒不羁与万俟一族谨慎低调的行事作风截然相反,做事凭心而动随心而为。(且在及冠以前就经常偷偷下山)万俟怀谦转头望向哥哥,刚才明亮的眼眸忽而一沉,低头思虑良久,转而又望向哥哥:“哥,你说山下真那么有趣?小时候,我幻想过无数次乘着木筏走出巫山,在市井里闲逛喝茶,听书……但如今,眼看着我马上就可以下山了!我反而更不安了……”万俟之潇顺势坐下双肘轻抵靠栏,似是微微向后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不安?是不是想到以后下山了见不着你哥我,舍不得呀?!”万俟之潇睨着眼,嘴角不住的勾起,一脸玩味的瞧着他“切~谁会想你呀,没心没肺的浪公子,你手上这把扇子还指不定是哪个被你骗的姑娘送的。唉~负心汉啊”“哦?你就这么确定是姑娘送的?”“不、不是姑娘?是、是男的?!!”“当然不是!想什么呢你!我白瞎担心你”万俟之潇合拢折扇猛地朝弟弟头上一敲,“以前啊,每次我偷偷下山,都劝你和我一起,可你呢,说什么家规不可违,什么君子慎独,卑以自牧。唉呀反正理由一大片,我都不想管你!现在到怕了?!”“怕?谁怕!我不怕!倒是你,在山下怕是惹了不少‘红颜知己’吧,我看这一年你都没怎么下过山!”万俟之潇一听先是一愣,猛然回头:“你小子,教训起你哥来了!是不是卫蔺给你说了什么?”“哼,你那个贴身侍卫武痴一个,做事呆头呆脑的,我要想知道随便套他几句话就清楚个大概了还用特地去问他?”“好好好!好一个正人君子啊,古语有云‘他人观花不涉你目,他人碌碌不涉你足’哥的事儿以后少打听!”“呵,我才不稀罕管你那些破事儿呢!”“好得很,你最好是这样,啊!行了,不跟你扯了,我先行一步,你慢慢玩吧!”随即轻拂衣裙,正准备潇洒离去,忽而转过身来:“今日难得我早起,晨祈之事可不要迟到了。”看着兄长的背影,万俟怀谦不由得会心一笑:“哟呵,浪子也有回头时!”“浪子回头金不换!”万俟之潇一手持扇,一手高挥作别。

    万俟怀谦暗自歪头叹气,望着手中的酒壶沉思片刻又痛饮起来。

    赤月楼内,万俟沣默默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紧锁着眉头,他的脸上、头发上早已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屋外时不时灌进来的山风拨动着窗边鸢尾花样式的风铃,似是故人在他耳边的轻声叮咛。他的神情稍有缓和只是那只握着玉佩的手越发的用力了。屋外,掌门的贴身护卫——枳实叩响了房门:“掌门,晨祈的时候快到了,还请速速移步莲池潭。”“知道了,怀谦起了吗?”“小少主今日一早就去了山顶的藏书阁坐在栏边饮酒,大少主今早也去了此处,不过如今已在莲池潭早早候着了。”万俟沣的神色稍有缓和,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他俩今日倒是起得早得很,我稍后就动身,你也下去好好准备一下晨祈的东西。”“是”万俟沣转身望着妆台上的菱花铜镜,恍惚之中喃喃道:“孩子们都长大了,也都懂事了,你也可以放心了”转瞬间万俟沣已恢复神情,径自向门口走去。

    莲花潭——是万俟一族供奉诡术先祖万俟泗的祠堂亦是万俟一族每日晨祈修身寄念之所,凡万俟一族血脉可入内堂,旁系氏族可入外院祈念。莲花潭建于后山万亩莲池之上,此莲池是由先祖万俟泗修建,是因其妻姑苏上官氏——上官扶楹远离家乡思念成疾所建,万亩灵莲,四季常开,每每至此心旷神怡,其灵莲所培淤泥皆由药阁内的滋补药渣所养,其土亦是清香沁脾,长居于此可有强身健体 、延年益寿之效 。因此,万俟一族每日晨时,便会至此  晨祈 。莲池中部是内堂——莲花潭,此处有先祖万俟泗与其妻上官扶楹的汉白玉雕刻的灵位  立于池中,四周伴有罕见的并蒂莲,以其灵位为中心环绕建有一圈圈木制屋舍,最里便是每日万俟一族晨祈之所,亦是万俟一族的供奉祠堂,次之便是先祖收藏的经书诗文以及书画之处,接着一圈所建屋舍为万俟一族幼子的学堂,最外层便是旁系氏族的祈念之所 。此四圈建筑由里及外,由小到大 ,池上有四通八达的曲廊连接着每一圈 。

    万俟怀谦从藏书阁下来以后,就急忙回屋换了身正式的衣裳,重新梳理了头发快步向莲花潭赶去,路上人已不多,想是大都已聚集莲花潭内,于是又加紧了脚步 。一旁的贴身侍从  ——黎砚,看着自家主子如此慌忙不由得安慰道:“ 此时离晨祈开始还有一段时候,少主也不必过于匆忙,让旁人看了如此样子,未免有失风度 。”万俟怀谦白了他一眼,脚上的步伐  未曾减慢:“ 风度?要是我这个少主晨祈之时姗姗来迟,让全族上下都等我一人,那才是有失风度,再者哪次晨祈不是还未到时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 是,属下冒昧了 。”“ 不怪你,要怪只怪我自己! 明知每日要晨祈今早还喝那么多酒 ,坏了事! 罢了罢了!快走罢! ”

    万俟怀谦刚要走进莲花潭内的曲廊,就看见一个身着青冥缂金纹绣长袍的高挑身影缓缓  逼近,刚缓过神来定睛一看,“ 父亲! ”万俟怀谦连忙叉手做礼拜见 ,黎砚也赶忙行拜礼 。万俟沣看着一身酒气的儿子顿时眉头紧锁,眼底似一潭深水泛起了一丝波澜:“ 起来吧,今  日为何比平日里晚了好些时候,还如此匆忙,成何体统!”谈话间,万俟沣靠近万俟怀谦伸  手帮他理好额前的两缕刘海,万俟怀谦自知犯错在先,不敢直视父亲只顾自的低着头,却不  知父亲的眼中并无责怪,望向他的眼神中尽是担忧:“ 怀谦,你长大了,也要学会犯错和改正,你是我巫山诡派的少主,一犯事就低着头,像什么样子!挺胸抬头,这才是一个男子汉  该有的风范! ”万俟怀谦略怀谨慎的直视父亲的双眼:“ 孩儿明白 ,谢父亲教诲 。”父亲宽  大而又温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好了,快进去罢,长老和族  人们都在等着呢 。”随着万俟沣的进入莲花潭里众人纷纷拱手行礼,万俟怀谦跟在父亲后面,在父亲高大挺拔身影的笼罩下,那一刻,责任与威严在万俟怀谦的心里这般具象化,如此一个勇敢无畏的英雄也逃不过时间的雕琢 ,父亲发白的鬓角在万俟怀谦的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让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像是吃了未熟的梅子般酸涩苦人 。

    随着掌门走入内堂立定,万俟怀谦也赶忙走到兄长万俟之潇旁边站立,万俟之潇睨了一  眼弟弟 ,故作正经小声打趣道:“ 今日还真是来的早不如不如来得巧哇!你这一进门就万众瞩目 ,人人作礼啊~ ”万俟怀谦白了他一眼 ,攥紧拳头用力的肘击兄长的腹部:“ 就你话最  多!你明知他们拜的不是我,还拿我取笑 。”万俟之潇吃痛的小声呻吟:“ 小没良心的 ,下  手可真狠!我等你这么久,白瞎担心你了! 白眼狼! ”“ 哼! ”……万俟沣回头望着正在嘀  咕的兄弟俩,眼中带着一丝警醒和提示 ,万俟之潇立马注意到了,毕竟从小到大爱犯事儿 ,免不了被他爹教训收拾,于是会看眼色也成了他的一技之长!他立马噤声,并眼神示意弟弟 。看着安静下来的俩兄弟 ,万俟沣才转过头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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