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贤只觉得天地间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后脑勺便“哐当”一声,砸在一块坚硬的事物上,当即昏死过去。

    许是太过颠簸,又或是因为那断断续续的女人低泣声,绕得他心神不宁,眼皮一支楞,就对上了一张绝望的女人脸,那妆顺着脸颊的泪水淌下来,极为瘆人。

    江贤坐起身,发现自己竟身处在古代的马车中,帘子前坐着的车夫大汗淋漓地挥着马鞭,仿佛后面跟着索命的恶鬼。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那女人又哭了起来,拉着他袖中的手抽噎地唤着“政儿”,江贤一看自己的手便怔住了,竟是一副孩童模样。

    他不敢贸然开口,只无声地紧了紧女人的手,车窗外大雨滂沱,雨珠噼里啪啦地落在车顶,空气中似乎酝酿起不同寻常的杀气。

    江贤警惕地推开她,几支箭羽破空而来,钉入车夫的脖颈,其中一支不偏不倚地落在女人方才待着的位置,车夫血液喷溅在竹帘上,黏腻地向下淌着。

    驾车的马儿受到惊吓,发出惨烈的嘶鸣,江贤被甩到窗边,险些被暗箭射穿了肩膀,身后跟着的一辆马车突然四分五裂,跳出几个手持刀剑的侍卫,与那雨中的刺客缠斗在一起,没过几招,便逐渐败下阵来。

    江贤钻出马车,豆大的雨珠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身上,他探身下去扯住那滑落的马鞭,在马背上使力一抽,车轮疾速转动着,在林中的官道上飞驰起来,江贤眼眶被雨水刺得生疼,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渍,转头去看车厢中的女人,却缩在角落之中,不知死活。

    远端的天幕劈下一道闪电,雨夜映得如同白昼,江贤看见那路途的尽头,是一座孤零零的城池,城墙上闪着密密麻麻的火光,火焰撕扯着模糊不堪的夜色,留下一块块耀眼的光斑。

    “别去邯郸……前后都是死……”女人蜷起身子,脸上露出防备的神色,“你不是我儿……你是谁。”

    江贤握紧马鞭,脊背发凉,知子莫若母,自己无论作何反应,都会被察觉出异常,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活命。

    江贤扬鞭,一刻不停地朝城门疾驰,大声朝女人喊道:“你儿姓甚名谁?”

    “我儿乃秦国质子异人之后,随我姓赵,单名一个政字,你又是何许人?”

    江贤脑中犹如炸响一个惊雷,被雷的外焦里嫩,险些跌下车去,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偏生挑上了自己几千年前的祖宗,还是历史轨迹之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儿子。”江贤偏过头去,将手指抵在唇边,“只要你不暴露我的身份,有朝一日,便可以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

    马车在城门前缓缓行进,江贤也不再理会她,历史上的赵姬,也不过是个放浪不羁,爱慕虚荣的女人罢了,他的那番话,就完全足以使她放下戒心。

    城门只开了一条狭小的缝隙,仅可容纳一辆马车通过,寥寥几个官兵驻守在道路旁,盘问着入城的行人,江贤将染血的竹帘卷起,可发觉赵姬还在厢内,顿觉不妥,便就着雨水,胡乱地抹着上面的血渍。

    赵都邯郸三面环山,急雨冲刷着山坡,浆黄的泥水在官道上来回滚着,又因排水不畅,城内也是一片泥泞,马车过处,留下两道黑黄的辙印,转瞬间又被雨水冲开了,狭窄的城门口挤满了急着出城的百姓,像他们一般入城的,实在少见。

    “入城的!报上名来!”官兵遥遥地朝他们大喊,眼见得便要走到车前,江贤避无可避,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借口。

    “我是邯郸赵家的书童,车里是我家小姐,刚从南面来,那地儿全淹了,只得回邯郸避一避。”他一边说着,摸了摸口袋,将几块碎银子塞到那官兵手里。

    “例行检查,叫你家小姐下来。”那领头的官兵作势便要掀起竹帘,江贤瞥见一旁告示板上张贴的画像,暗道不好。

    雨中杂乱无章的马蹄声与脚步声渐渐逼近,一个官兵骑马疾冲到城门前,大手一挥,朝着那群百姓吼道:“秦军攻城!都给我去守城东,凡青壮年一律不许出城!”

    那几个官兵也顾不上他母子俩,纷纷持了刀剑上城墙,朝着东门奔去,江贤松了口气,也顾不上旁人,忙驱车入城,赵姬为他指了路,全城闭户,十里长街空空荡荡,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行不久,一座华丽的宅邸便映入眼帘,赵姬指挥着他从偏门将马车停了,两人钻进一个清雅幽静的别苑。

    宅邸间山石林立,细流涓涓,曲径通幽,此时却毫无生气,显出难言的破败感,赵姬在廊间一路小跑,湿了的裙裾一路滴水,留下一道蜿蜒的水渍,江贤不知她的意图,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推开一扇落了灰的木门,空旷的屋子里只有一张雕花木床,和几个落了锁的大木头箱子,赵姬如同入室的劫匪一般,从床下摸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来,一抬手,竟强行将那锈蚀的铜锁劈了,把江贤看得目瞪口呆。

    箱中满满当当地堆着金银首饰,簪花步摇,翡翠项链在其中叮当作响,屋外的战马嘶鸣声,短兵相接的铿锵声与哭声、吼声混在一起,她面容姣好的侧脸逐渐带上了几分焦躁。

    “别怕啊,城破不了。”江贤借着檐上的落雨将手上的血腥气搓洗干净,待接触到赵姬如同看怪物一般的眼神,又悻悻地转过脸,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道,“攻城的那厮就是个猪头,秦国哪找来的这么个废物……”

    听着赵姬窸窸窣窣的收拾包袱的声音,他无聊地四处乱转,手不由自主地抠着剥落的墙皮,想象着秦军顶着大雨攻城的场景,个个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在冲梯上颤颤巍巍的样子,便听身后赵姬用方言骂道:“不是我亲儿就莫要抠我家墙,抠你自家的去。”

    尴尬的是,江贤听懂了七八分,他心里暗骂这女人小,只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跟着她,两人取了伞,沿着竹林之中一条弯弯绕绕的小道拐了出去,伞小得很,江贤便握着她的小指,与寻常孩童一般,依着她走,赵姬的手僵了片刻,还是任由他牵着。

    小径的尽头是一条土路,两侧稀稀疏疏坐落着低矮的茅草屋,在大雨中呈现出一副摧枯拉朽的态势,一墙之隔,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赵姬眼里闪过一丝波澜,她紧了紧肩上的包袱,挑了间没人的屋子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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