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想学?”王典右手挽了个剑花,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摸了摸江贤的手臂,“我看少年你骨骼惊奇,莫非是一个习武奇才!”
江贤被他拿腔拿调的话逗乐了,侍卫们也退了下去,隔着远远地看两人说笑,江贤配合地问道:“那大师这里,有无独门秘笈,能够速成绝世神功?”
“嗯……当然有,秘笈就是每天把车上运来的柴都劈完,坚持了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就能和我一样厉害了。”王典一本正经地忽悠他,收了剑,腾出一只手去揉他的脸,江贤正值长身体的年纪,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洗干净后唇红齿白,分外讨喜。
他们一转身,就看到赵姬拎着早膳走了过来,见两人在院子里聊天,复杂地看了江贤一眼,朝王典点头示意,将吃食放下便出去了,她一走,王典就凑到江贤的耳边悄悄问道:“你娘是不是……不喜欢你?”
江贤扁了扁嘴,一边将盒中的米粥盛出来,一边失落地低下头:“我年纪小,她觉得我什么事都做不了,就是一个拖油瓶。”
“在上次秦军到来之前,我曾在夜里做了个梦,没想到一醒来便成真了,我把这件事同她说了,她骂我是扫把星,说我拖累了她,之后就不太喜欢我了。”王典看见他眼中小心翼翼藏起的悲伤,心仿佛揪紧了,但他忽略了其中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他大手拍了拍江贤的背,目光中带着坚定不移,道:“放心吧,以后我一定会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照顾,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江贤对上他认真的双眼,脸上难得地红了红,前世他亲缘淡薄,孤身一人尝尽了苦难,如今重来一世,能得此一诺,竟不由地感受到心安。
“对了!你说,在秦军攻城之前,你做了一个梦?那你最近还有没有梦到别的事情?”王典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颇有些激动,脸上也带了几分喜色,“若是知道他们下一次的行动,我们就可以趁乱出了邯郸,便不用受困于这异国他乡。”一转头,却见江贤脸色白了几分。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我梦到了。”江贤舔了舔唇,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神情,“就是明日。”
看着王典匆匆离去的背影,江贤的记忆仿佛倒带一般,回到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上一秒,那时他正坐在图书阅览室的角落里,怀里抱着一本没有封页甚至没有标题的书,那记载了自秦建国起发生的详细史实,详细到令他怀疑,这是否是一本出自现代人之手编纂的一部小说,他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完整地看完了那本书,而在最后那空白的一页上,他看到了两个小小的手写字体“有憾”,藏在左下角装订的缝隙中,墨迹已经干透了。
他以为是那个非主流读者在图书馆的书上乱涂乱画,便没去在意,谁知当他推开图书阅览室的大门时,就失去了意识,醒后便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人们都穿着古人的衣服,街上是来来往往的马车。
江贤看着桌上的饭,显然没有什么胃口,自己的嘴早就被现代的食物养刁了,对这简陋的吃食并无胃口,王典回来得很快,眼中带着喜色,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今天晚上就做准备,如果真如你说的,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城了!”
江贤兴致缺缺的动了动筷子,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开来,朝他咧开嘴笑了笑,王典似乎也看出他食欲不振,担忧地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江贤怔了怔,他仿佛真的把自己当作弟弟来关心,便摇了摇头:“也许是太久没正常地吃过饭了,不打紧的。”
说罢又低下头,看着自己交叠的手指,犹豫道:“厨房的阿婆说,你平时都没人照顾,以前我在家也会自己做饭、洗衣服,所以我想……”
“你才多大年纪,我可是一个快及冠的人了,怎么还需要你的照顾……”王典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红了眼眶,低着头不知所措地揪着衣服下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他剩下的话就这么哽在了喉咙里。
于是江贤如愿以偿地靠装可怜博得了他的同情,于是乎商队中的众人奇妙地发现,一向独来独往的王家小少爷屁股后面多了一只圆滚滚的小孩,董叔因此警惕起了他们母子俩,以为是来和王家攀亲戚顺便骗吃骗喝的,有一次江贤偷听到了他与王典的对话,还让他心虚了好久。
第二日众人都起了大早,如江贤所言,秦军果然展开了第二波攻势,漫天都是乱飞的箭矢,城里的百姓逃的逃,散的散,他们没费什么力气便混过了守城门的官兵,一行人驾着三辆马车,顺利地出了城后,便沿着分岔的小路一路西行。
江贤本想请王典替他修书一封,送给秦军那不太灵光的将领,邯郸久攻不下,信陵君窃符救赵,大败秦军,让赵国多苟延残喘了几十年,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身份未明,也不好意思拉着王典下水,这一仗后,秦国就会撤了那将领的职,也防止他日后继续霍霍秦军,干脆便将此事抛诸脑后,顺其自然。
原本的行程是董叔与王典同车,可如今王典光顾着与江贤谈天说地,连他上了哪辆马车都不甚在意,把董叔气得吹胡子瞪眼,对王典颇有微词,那粗神经的小少爷对此压根毫无察觉,反倒是江贤对他一直没有好印象,便留了个心眼。
那雨持续了四五天,那几个在外驾车的侍卫每日都淋得全身湿透,江贤却从没听过他们叫过一声苦,连王典也看不下去了,江贤晚上特地煮了姜茶,他便催促着那群侍卫每人喝了几大碗。
几日的风雨兼程,他与王典几乎从早到晚都一同坐在车中,王典不耻下问,向他咨询了经商的窍门,听江贤竟真的头头是道地同他解释起来,眼睛就瞪得溜圆,结果一连听了几天,江贤讲得口干舌燥的,他还是一知半解,活脱脱就是个只懂的散财的主儿,压根不是经商的料,于是王典干脆做了甩手掌柜,将有关经商的一切事情都扔给了江贤,连账本也一同交予他打理。
王典越与他相处,心中的疑问就越大,他充其量不过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竟如同市井之中的百晓生一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几乎完美地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除了那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让他与寻常的孩童有了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