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愠起看见出现在自家门口的人有些惊讶:“出啥事了?进来说吧。”
他把人带回房间,拿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
“你不是去都城拍电影了吗?”卓愠起看着刚洗完澡出来的安墨禾问道。
“拍完了,我下午回来的,结果扔个垃圾把自己锁门外了,门锁还坏了用不了密码。”
“那你今晚就在我家睡吧,安叔他们今晚应该会歇在“路上开花”。”
“感谢收留。”
“我去给你收拾间客房。”
“不用麻烦,和你挤挤就行。”
半夜十二点的云城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呼呼乱吹的狂风。
“愠起。”
“嗯。”
“睡着没?”
“嗯。”
“想问你个问题。”
“嗯。”
“真没睡着?”
“要是睡着了,现在,谁在和你说话。”
“阿起,我有些累了。”
“那就歇歇,”卓愠起翻了个身,看着他,“是人就会有累的时候。”
“这么多年我用热爱去工作,是因为喜欢,但,时间久了,”安墨禾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它变了,我一直都在努力啊,为什么会变!可能它原本就是这样,只是我不敢相信,为什么……”血红的眼睛含着眼泪,破碎而绝望。
“阿禾,你能做好自己,这已经很棒了,”卓愠起说着伸手打开床头的台灯,“外面在下雨。”
安墨禾没有说话,他偏头看向窗外。
“可以有人讨厌下雨天,但没人能控制不下雨。”
“我知道。”
“发生什么了?”卓愠起了解他,现在的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
“没事,”他回过头来,扯了扯被子,“被锁门外有些烦,知道你们在聚餐我就去找谭正正,结果他不在。”
“他带队同学生去参加夏令营了。”
“嗯。”
后面俩人都没再说话,这个夜晚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床头台灯发出的微弱光亮。
清晨有阳光洒在窗台,今天是个晴天。
云玫一觉睡到了中午,她起来收拾了下就下楼去,屋里没人,院子里云实拿着扫帚在扫地。
“他们都不在?”
“爸妈去买菜了,爷爷在后院和卓爷爷下棋,还有墨禾哥。”
“那我去看看爷爷。”
“姐,你要是饿了,冰箱里有蛋糕,我昨天买的。”
“谢谢阿实。”
云玫不是很饿,她没去厨房直接往后院去。
“阿禾这棋艺有长进。”云祁萧抿了口茶,看着棋局。
“我的徒弟还能差。”卓之端起茶杯,说完才饮茶,他自从退伍后就都围着围棋转了,教个小白还是可以的。
“是卓爷爷教的好,也是云爷爷锻炼的好。”
“这小子,”云祁萧抬眼冲安墨禾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嘴甜。”
“爷爷。”
“云儿来啦,吃饭没?”
“没,我现在还不饿。卓爷爷好,”云玫跟卓之打完招呼后冲安墨禾挥了挥手,“中午好呀。”
“云儿越来越漂亮了。”卓之满脸笑意地打量着云玫。
“谢谢卓爷爷夸奖。”
“每次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卓之感叹道,“都愈发觉得自己老了,不行了。”
“你还感慨上了,”云祁萧摆摆手,“老了可不代表不行,你还能下围棋,我还能跑,我们这能吃能喝的,咋就不行了。”
卓之:“有点道理。”
安墨禾:“两位爷爷人老心不老。”
云玫:“同意。”
“哈哈哈哈哈哈。”
卓之和安墨禾中午留在了云家吃饭,吃过饭后云玫打算帮爷爷去趟卢氏医馆取药,云祁萧最近肠胃有些不好,早上去医馆看过了,但因着有种草药缺货,所以只能下午去拿药。
卓之嫌太过于麻烦就打电话给卓愠起让他下班顺道带回来,可是卓愠起今晚回不来,医馆明日有义诊,他今晚得住在医馆,所以云玫只能现在去取。
安墨禾同她一道去,因为卓愠起刚发消息来说有事找他。
医馆这会儿正是药房最忙的时候,大多数都是来拿煎好的药,云玫一到就去药房外排队去了。卓愠起这会儿倒是得了空闲,他同安墨禾坐在亭子里聊天,这处被房屋围在中间的庭院还算是安静。
“你还好吗?”看着盯着天发呆的安墨禾,卓愠起突然问道。
“啊?”
“新闻我看到了,今早安叔告诉我的。”
“我爸?”
“他问你是不是在我家,让我陪你说说话。”
“其实安叔比谁都还要关注你的消息,他只是不说,怕你担心。”
“我很少跟他说工作上的事也是怕他担心。”
“你可以试着同安叔聊些生活或者工作上的事,你一个人在外,他放心不下。”
“不想让他跟着一起担忧。”
“他昨晚喝醉了都还能知道你的新闻。适当的知晓会减轻他对你的担心。”
“知道了。”
“需不需要帮忙?”
“那人已经抓住了,万幸的是组里没人受伤。”
“要是没有突然下起来的暴雨,没有推迟拍摄,受伤的就只会是你。”
“卓医生,有病人复诊。”前台的齐叔站在台阶上喊。
“来了。”卓愠起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安叔说他下班来接你一块回去。”
“好,去忙你的吧,我在这坐会儿。”
安回一直不放心,下午开完会后他就提前下班去找安墨禾,等他到医馆的时候,就看见安墨禾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发呆。
“阿禾。”
“爸。”
“吃饭没?”
“吃了,和卓爷爷一起在云家吃的。”
“你站起来让爸看看。”
安墨禾有些懵,但还是站了起来。安回来回打量他,眼角泛红,满脸心疼。
“你放心,我没受伤。”安墨禾知道他在想啥,看见他快哭的样子鼻子很酸,心里难受,张开双手上前抱住他。
“如果没有那场雨,你就受伤了……”
这位已经五十多岁的老人,脑海里拂过怀里小孩小时候顽皮的样子,鼻头一酸,大哭起来。
“爸……”
阳光洒落在院子里,微风时不时吹来,带来夏日里不常见的清爽,云玫倚靠在大厅通向院子的巷口,看向亭子里抱在一起的他们。安回昨晚也给她和阿实发过消息,他应该是给每一个人都发了遍消息。
“要进来喝杯茶吗?”
云玫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是卓愠起,他应该刚从诊室出来,脱下来的白大褂搭在手臂上,站在巷口旁的房间门口。
“方便吗?”
“我把衣服放下,”他抬了抬右手,“然后一块去休息室?”
“好。”
那个房间应该是办公室,他出来的时候跟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说着话,那人挺年轻的,应该和卓愠起差不多大。
“那位过敏的女子好些了吗?”
“哪位?”
“昨日对玫瑰花过敏的那位。”
“好些了,你认识啊?”
“算是一位故人。”男子望向天,眼神有些忧郁,他在想他。
卓愠起想,他应该是在想战友,每次想他们的时候,他都会望天。岸然是位退伍军人,三年前来云城散心遇到了卢舟,后来他便留在了云城,拜了卢舟为师,在医馆学习中医,现在主要负责正骨、食疗方面的理疗。
卓愠起:“不好意思,刚才聊了几句耽误了会儿。”
云玫:“没事,就几句话的功夫,不算耽误。”
“这位是我师弟,岸然,”卓愠起给俩人互相介绍起来,“这位是我朋友,云玫。”
“你好。”
“你好。”
岸然:“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一会儿还有病人。”
“拜拜。”
岸然离开前,降低了声音在卓愠起耳边留下一句话:“追人要勇敢些。”
卓愠起笑了,他本来是怕自己过于热情会吓到她,没想到,连刚见到她的岸然都能看出自己的心思,他有些疑惑:“有这么明显吗?”
“啊?”
“我们去休息室喝茶吧。”
“嗯。”
“想喝些什么?”
“都可以。”
“那就尝尝后院药园新开的金银花,它会从五月开始开花,一直开到九月,花期很长,现下开的花属于二茬花,开得最是繁茂,能起到清热解毒,疏风散热的功效。 ”
“小的时候上火,我妈最喜欢泡金银花给我喝,它的味道能让很多小朋友接受,很多人家里都会存上一些晒干的。”
“清香味甘,会有些微苦。晒干的比较适合日常调理,而新鲜的金银花清热解毒,消炎利咽的功效会更强。你一会儿可以去摘些回去。”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记得医馆后面有药农们的药田。”
“对,除了医馆后院的小药园是医馆种植的,其余药田、药园等种植草药的地方都是云城药农的。”
“云城是一座药城,这里的人祖祖辈辈大多都是药农。”
“是啊,以前的云城是靠药材发展起来的,而现在云城四大医馆只剩下这里,流传下来的药园只有郊外的梦见(xian)园较为完整,就连适用于它们生存的自然之地都只剩万石山和屿山了。”
“时代变迁,自然灾害,这些我们没法控制,只有好好保护传承那些还在的,那些还在的不仅仅是实物,还是文化。”
“现在青年的力量越来越多了。”
“对呀,所以未来的未知可以由这些力量去执笔。”
“执笔?”
“啊?”
“这个词很好。”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我很喜欢你的声音,说话的字里行间总是有股我喜欢的韵味。”
“你喜欢?”
“对呀,我之前跟你说过一次。”
“我记得,所以你的问题是?”
“你是不是平时喜欢看古籍,或者喜欢研究古文?”
“你想问的是这个?”
“嗯。”
“可能是学中医的原因吧,更多的应该是受我奶奶的影响,她以前是做古籍修护的,后来因为身体原因退休了。”
“修复之类的工作最耗精力。”
“奶奶去世后我妈妈写了本书,讲的就是奶奶一生中的修复事业。”
“我听我妈妈提起过你妈妈是一名文学工作者,她很喜欢你妈妈的一本游记《始.游》。”
“是的,那本是我妈妈的第一本出版书。”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会喜欢。”
“你也喜欢这本书?”
“我,喜欢这种温文尔雅的书香气息。”
“啊?”
云玫看他一脸疑惑的表情,笑了,她饮尽杯里的金银花茶才开口:“喜欢你的声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