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扭头看向沈晏,沈晏也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这位大夫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你这人难不成不记得老夫了?哼,真是不够意思。”
周回可算是揪住这大夫的错处了,他要好好扳回一局,“你这大夫怎么这么不知规矩,这是我们王妃,你说话小心些。”
“王妃?”那大夫也有些怔愣了,这人闯到他的医馆,二话不说扛着他就走,途中无论他怎么说这人就是不肯放他下来,也不肯说是何缘故,只是一路扛着他疾步前行,将他的苦胆都快给颠出来了。
到了地方,他闻到了血腥味才知道原来是让他过来治伤,没想到这伤患还是个熟人。
周回趾高气昂的道:“坐在你面前的正是定北王和定北王妃,既然知道了,还不赶快给我们王妃治伤。”
“呸!”这大夫也是个倔脾气,“老夫管他什么王妃不王妃的,若是老夫不想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你……”周回指着大夫,他的脸被气的通红。长这么大,无论是在府里府外,谁见了他不称一句“周侍卫”,除了他爹和王爷,还没人这么对待过他呢,这个大夫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薛老赶紧回来吧,也不知道什么药那么宝贝,他一采就是几个月。
“好了。”谢洵没心思听他们在这里吵闹,“大夫,你治还是不治?”
大夫换了一副神色,“这伤自然是要治的。”他上前给沈晏的伤口处清洗了清洗,又为他上了些药包扎好。
清洗的时候有些疼,沈晏没忍住哼了出来,旁边谢洵看得直皱眉头。这伤与他在战场上受的那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放在沈晏身上,他却看不下去,忍不住心疼。
“王妃这几日注意饮食清淡,小心伤口发炎。”他话锋一转,“不过定北王妃,你真没认出来老夫?”
“大夫此言何意?我们之前见过吗?”
“行吧,您是王妃,贵人多忘事。老夫给您提示一下,四月初三,鼎铭楼外。”那大夫见沈晏不记得他,神色颇有些失望。但他对沈晏感官不错,也不与他计较这些了。
四月初三,鼎铭楼外。沈晏认真思索了会儿,忽而灵光一闪,“您是柳大夫?”
柳大夫摸了摸他花白的胡须,“不错,正是老夫。那日我就见你气度非凡,定非寻常百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
“那日多谢柳大夫出手相帮,今日又麻烦柳大夫了。”
柳大夫却不赞同沈晏的话,“王妃此言差矣,当日我肯出手,完全是被王妃的从容不迫折服,完全是心甘情愿的。今日虽说不是老夫自愿来的,但却是老夫甘愿治的。与人交往讲究缘分二字,我与王妃岂不是很有缘吗?”
沈晏莞尔一笑:“此言极是。”
沈晏和谢洵将柳大夫送至大门口,柳大夫在沈晏耳旁悄咪|咪的道:“据老夫观察,你的夫君对你很是上心啊,好好珍惜。”给沈晏上药的时候他在一旁瞧的那是一清二楚,这定北王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沈晏朝谢洵瞧去一眼,红了脸庞,对着柳大夫点了点头。
柳大夫哈哈一笑,朝府外走去。
谢洵问道:“刚刚那大夫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沈晏有些害羞,扭头就回去了,留下不明所以的谢洵立在原地。而他不知,在他走后,谢洵突然变沉的脸色。
“将上次那两名暗卫找来。”
刚成婚时,沈晏浑身上下都是谜团,突然变化的性格,敏捷矫健的身法,出神入化的医术,再加上他皇家子弟的身份,桩桩件件都值得谢洵怀疑,谢洵就派了两名暗卫一直跟着沈晏。
婚后,他竟直接承认了。他说,他想将沈鸿推下皇位,他说他会帮他与沈鸿周旋,他说他要成为他的盟友。他想,这说不准是沈晏的计谋,虽然他嘴上说相信沈晏,但他实际上并没有降低自己的防备之心。
后来归宁宴上,永宁设计,沈晏好似提前知晓,他将计就计反而将永宁拉于马下。他察觉到,沈晏貌似真的与皇帝不和。将曾经的心上人推给别人,沈晏眼中无半点波澜,好似是那人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谢洵想,在宫中委曲求全的模样果然是他装的,竟能瞒过所有人,包括他的手下,他对沈晏产生了好奇心。
鼎铭楼开业第二日,有人聚众闹事,他想看沈晏怎么处理,却被他的从容不迫吸引住了目光。麻烦解决,他本想回府,却被人掀开车帘,他抬头,好似在那人眼中看见了漫天星河。这是他心动的开始。
那日,他听暗卫汇报沈晏遇见了黑衣人,好在沈晏无事,他头一次产生庆幸的情绪,他庆幸那些黑衣人都是泛泛之辈,他感谢那素未谋面的江湖侠客。但随着沈晏在自己耳旁不断夸赞他,那些感激便被恼怒取代。随后他知道了那人的身份,也明白了沈晏这么做原因,暖流涌入心间。他的情绪已经开始被沈晏所左右了。
生辰那日,沈晏亲手为他做了长寿面,送了他新衣服,他的心被深深触动。他说,他为他准备的还有惊喜,时隔多年,他又对过生辰有了期待。那天,他陪他逛了街;那天,他送了他漫天烟花;那天,他祝他生辰快乐;那他,他因他夜不成眠。
那天,他知道自己已经沦陷。
开始,他是想将这份情祛除掉,毕竟,如履薄冰的他是不能有软肋的。所以,他开始躲着他,他收回让暗卫跟着沈晏的命令,不再关注他的消息。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只要时间久了,他总能将心中的杂念除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颗名为心动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慢慢长大。
直到遇刺那天,他醒来看见沈晏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①。从那以后,他就决定,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主子。”书房内,两名暗卫跪在谢洵身后。
“从今日起,你们在暗中保护好殿下,我不希望再出现今天的事。”
“是。”
暗卫退下后,周回道:“王爷,那三名黑衣人以被压到地牢,王爷准备如何处置?”
“严刑拷打,本王要知道幕后主使。”
*
下朝后,李淮出声拦住了谢洵。“定北王留步。”李淮快步朝谢洵走去,也不管身后想向他攀缠的大臣们。
谢洵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淮,仍是面无表情的神态,他的温柔都给了沈晏一人。“丞相有事?”
李淮也不在意谢洵对他是何种神情,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听说七殿下前天晚上遇刺了,不知殿下现下可好?不知王爷抓到刺客没有?”
他的一句话成功让谢洵变了脸色。“那三个人是你派来的。”明明是句问话,他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李淮慈祥一笑:“王爷这话从何说起,老夫只不过是关心七殿下的身体情况,故而特地前来询问王爷。王爷怎能说那刺客是老夫派去的,老夫着实冤枉。”
“李淮,本王警告你不准动他。”
“早听闻王爷与殿下感情深厚,今日一试果真如此,希望王爷与殿下情意绵长、白头偕老。”说罢,李淮也不管谢洵是何神情,他朝谢洵微微一笑:“老夫还要去御书房与陛下商谈国事,就先告辞了。”
谢洵盯着李淮的背影脸色发沉。难怪经他拷打那三人还不肯供出主使,原来是李淮的人,果然是忠心的好狗。他眉头紧锁,如今李淮已经盯上了沈晏,以他对李淮的了解,李淮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王爷呢?他下朝了吗?”因为沈晏的伤还没好,故而谢洵不让他出府,说是不想让他操劳。今日阳光正好,沈晏就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再撸撸团子。以往谢洵一下朝就往他这里跑,美其名曰是怕自己无聊,过来陪陪自己,实际上就是他比较粘人。
但今日早就过了下朝的时辰,沈晏也不见谢洵过来,故而有此一问。
院中的一个下人道:“回王妃,王爷已经下朝回来了,如今正在书房。”
回书房了?沈晏心中感到奇怪,之前谢洵就算是有急事要处理也会先来此给他打个招呼,今日的谢洵怎么一反常态,难不成是遇到什么难事不方便告诉自己?“旺福,我们去书房瞧瞧。”
到了书房门外,沈晏发现书房的门是关着的,还有长风在外看守,与他刚嫁到王府时的情形别无二致。沈晏心中涌上一丝不安的预感。
“长风,王爷今日怎么了?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回王妃,王爷无事。另外王爷吩咐,书房乃重地,王妃若无事就不要过来了。”
沈晏满脸不可置信,明明谢洵前些日子对他那么温柔,有事还缠着自己到书房来陪他,如今怎么就变成了重地,还让他无事不要过来。“这真是他说的?”
长风无言的看着沈晏,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沈晏还是不信,他大声朝里面道:“谢洵,你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你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谢洵多次说过让他直接唤他的名字,他却因为害羞一直没叫出口,如今他是唤了,可他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