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还是没有被打开,只听里面的人道:“殿下贵为先帝子嗣,直呼本王的名讳未免有些无礼。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殿下若无事便请回吧。”
“另外,长风应该已经告诉殿下了,殿下是皇子龙孙,而本王对皇室之人的态度殿下也知晓。殿下还是少来这书房为好。”他停顿了下,“长风,送殿下回去。”
长风走下台阶,作势要请沈晏回去。沈晏脸色苍白的向后退了一步,旺福赶忙上前扶住,他担忧的望着沈晏,“殿下……”
“宿主……”他感受到宿主剧烈起伏的心绪,语气中有些担忧。它也不明白谢洵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他不是很喜欢宿主吗?
沈晏摇了摇头,不相信这是谢洵说出的话,这么伤人的话,他眼眶通红,一字一顿道:“好,王爷,那我问你,前几日你对我的温柔体贴如今又算什么?”
屋内,谢洵那只握笔的手青筋暴起,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笔尖在纸上颤抖着,墨迹时而浓重时而断裂,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持重。
谢洵缓缓吐出一口气:“殿下既然问了,那本王便直言了,之前本王所做种种,只不过是为了报答殿下在崖底救了本王本王的恩情,若是本王的做了什么让殿下误会的事,还望殿下见谅。”
“所以,现在是恩情还完了?”
“是。”
“很好。”眼泪滑过沈晏眼尾的红痣,悄然滴落在他的衣襟之上。“原来竟是我自作多情了。难怪旁人都说定北王无情无欲,心狠手辣,我原是不信,如今看来传言也并非全是假的。”
谢洵的呼吸一滞,“殿下知道就好。”
沈晏深深的望着那扇门,好似透过那门在望着屋中那人。“既如此,旺福,我们走吧,别在这儿碍他们的眼。”说罢,沈晏转身决绝离去。
房内,谢洵手中的笔突然断了,他又换了只笔,眼神专注而锐利,紧盯着眼前的文书,似乎想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于笔端。然而,他的心情太过激荡,无法集中精神,连下笔也都变得格外艰难。
谢洵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随着呼吸起伏,他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收效甚微。终于,他停下了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
他好似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压制不住了,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从后面看去,能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脊背。过了许久,他又挺直了身板,开始处理公务,他又成了从容不迫的定北王。
周叔听了消息,朝书房赶了过来,他注意到谢洵眼眸之中的湿润后叹了口气,“王爷为何非要做到如此地步?王妃冰雪聪慧,有什么难题不能与他……”周叔没错过谢洵眼中的痛苦与挣扎,他大概猜到了谢洵这么做的原因,“王爷可会后悔?若是他日王妃知晓,又当如何?”
“他不会知道。”
“王爷会后悔吗?”周叔又问了一次。
谢洵握笔的手一顿,片刻后又恢复如常,“不会。”只要他好。
另一边,沈晏的房门紧闭,旺福在门外走来走去,脸上满是焦急。自从沈晏从书房回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进了房间,还把门给关了起来。旺福敲了敲门:“殿下,您就把门打开吧,或者您让我进去也成,殿下……”
沈晏还是没有出声。旺福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他为沈晏感到不值,殿下对王爷一往情深,还为救王爷差点去了鬼门关,王爷怎能如此对待殿下,还对殿下恶语相向,真是太欺负人了!
房内,沈晏静|坐在床榻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映出一道淡淡的泪痕。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在自嘲,任由泪水默默地流淌,如同内心的苦楚,悄无声息地释放。
“唉……”系统也不知事情怎么会发展成为这样,“宿主,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虽然系统只是一堆数据造就的,按理来说它是没有人类的情感的,但它就是心疼沈晏,不忍看到沈晏这副模样。
沈晏抬手拂去眼泪,“我不哭,左不过就是他不喜欢我罢了,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
日子还是要过的,总不能因为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而一直颓丧下去,那样既是对生活的不尊重,也是对生养自己的父母的不尊重。他慢慢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阴霾一同呼出。
系统欲言又止,猛然间它想到什么:“宿主,你说谢洵是不是又要遇到什么危险,就像上次猎场围杀和成婚当晚那样,他说不定是因为怕牵扯到宿主,怕你又遇到危险才与你划清界限?”
“是这样吗?”
系统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它信誓旦旦的说:“肯定是这样!以我这个高级系统对谢洵情绪的感知,我敢肯定,他绝对是喜欢你的!”
“可……”沈晏虽觉得系统说的理有,但他却对谢洵是否真的喜欢自己没有把握,或许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
系统直接打断沈晏,循循善诱道:“可什么,若你心中有疑,不妨试一试谢洵。”
“怎么试?”
“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我们不妨给谢洵灌酒,等他喝醉的时候,正是他心中防线薄弱之时,宿主到时一问便知。”
“可我的酒量……”以他一杯倒的海量,谢洵还没怎么样呢,他就先不行了。到时候酒后吐真言的就不知道的是谁了,若是他醉酒后失了态,将自己的心意全盘托出……
“宿主大可放心,”系统自然知道沈晏的顾虑,“我可以事先给宿主一粒解酒丸,这个就算是免费赠送给宿主的,保管宿主喝多少都不会醉。”
月上枝头,沈晏手上拎着一壶酒,缓步走向王府主人的院落。沈晏吐出一口气,他还是听了系统的话,但他并非为了试探谢洵的真心,他只想弄明白谢洵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他认识的谢洵绝不是一个无情之人。
谢洵的房门是关着的,在外面望去,隐约可见跳跃的烛光。沈晏拾步而上,正准备敲响房门,就听见了屋内之人的谈话。他难以置信的向后退了两步,等他发觉时,早已泪流满面。
沈晏转身快步离去,满脸伤心,渐渐地,他从走变为跑,他一直跑,一直跑,好像只要他跑得够快,悲伤就追不上他。经过自己的院子,沈晏也没有停下。
旺福一直在院外守着,他都有些困了,不禁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他抬眼就看见了沈晏匆忙的背影,他二话不说,连忙追了上去。“殿下……”
翌日,阳光正好,百姓自发站在街道两旁,一辆华贵马车缓缓从中间驶过。微风抚起轿帘,只见一俊美中年男子坐于车内,隐约可见他下巴颏上俊美的短须。马车驶过,沿途的百姓窃窃私语,好似是在谈论车内的主人。
宫门外,早有大臣静静等候,连大雍第一丞相李淮也在其中。马车行至宫门口停下,旁边下人恭敬掀开车帘,中年男子身着锦衣华服缓缓而出。
除李淮之外,大臣们皆俯首跪拜,“恭迎淮南王。”
淮南王爽朗一笑:“诸位大臣请起,有劳各位再次等候本王。”他朝李淮道:“丞相大人,许久不见。”
李淮莞尔,朝淮南王微微俯身:“恭迎淮南王。”
“丞相大人不必多礼。”淮南王话锋一转,“如今丞相大人可是皇上的众臣,大雍的第一权臣,听说皇上体恤丞相年迈还专门免了丞相的跪拜之礼,这可是当今天下独一份。丞相这礼,本王着实受不起。”
“这……”附庸李淮的大臣有些傻眼了,不是说淮南王为人爽朗,从不与人为难吗,怎么如今一来就对丞相发难?
李淮仍是那副从容的模样,好像对于淮南王的发难并不在意,“王爷贵为淮南王,又是陛下至亲皇叔,微臣不过是陛下的一个臣子,微臣的礼,王爷自是受得起。”
淮南王微微俯身与李淮对视,气势逼人,他似笑非笑道:“是吗?那希望丞相不要也在背后给本王来一刀,本王着实害怕啊。”
“王爷说笑了。”
“丞相认为本王是在说笑吗?”他直起身子,语气散漫:“丞相说是那便是吧。”
见淮南王的气势收敛了些许,方才那位大臣连忙擦了擦刚刚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站出来道:“陛下已在宫内等候淮南王多时,并为王爷专门备下宴席和佳酿,淮南王快随我等入宫吧。”
淮南王一听有酒喝,眉间的郁气就完全消散了,“陛下想的果真周全,本王一路从淮南赶来风餐露宿,已经多日未品过佳酿,既如此,那便入宫吧。”说罢,他也不管宫门口专门迎接他的大臣了,直接自己进宫了。
“丞相,淮南王对您实在是太无礼了。”那位大臣颇为愤愤不平的道。
“无妨,一个王爷罢了,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