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意味深长的朝沈修远看了一眼。其实他与沈修远并不亲近,当初沈修远被封淮南王离开京城时,他尚不足三岁,对这位皇叔知之甚少,后来即使是在宫宴上见过,也没怎么说过话。在这偌大的皇宫之内,在父皇的这群儿子之中,若论谁与沈修远亲厚,他的大皇兄才是第一人。
大皇兄是父皇的嫡长子,也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他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众星捧月,作为未来的皇位继承人,他接受了最为严格的教育和训练,学习治国之道,武艺骑射,以及各种宫廷礼仪。而他也不负所望,自小就展示出了他聪颖的天资,以及敏锐的政治才能,他为人更是光风霁月,正直坦荡,宅心仁厚。他从不懈怠,总是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
他的勤奋和努力,让父皇对他这个嫡子更加满意,诸位朝臣也对他赞赏有加。因此,大皇兄十二岁的时候父皇便让他入朝听政。尽管年龄尚小,但他独到的见解,主意的英明,已经显露出了一位未来明君的风采。
可那又怎样,得尽世家大族夸赞的太子殿下到最后还不是英年早逝了。就算父皇再如何看不起他,皇位最终还是落在了他沈鸿手中,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沈鸿看向那个注定无人的位置,得意一笑。曾经的皇后再如何厉害,经历过丧子之痛后也一蹶不振了。太后娘娘也是个蠢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出他儿子的死与他和他的母妃有关呢。
宴席上,沈晏全程都在专心吃东西,丝毫没有朝谢洵那边看过一眼。月光与宫灯交辉照映在沈晏的面容上,更显得他清冷出尘,他的身旁围绕着阵阵光晕,好似他的存在不过是旁人的一场幻觉。谢洵状似不经意的往沈晏那边瞥去一眼,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而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收回视线,眉眼低垂,无人能窥探的到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此次宴会永宁公主与她的驸马孙志远也来了,因为永宁如今已被皇帝厌弃,而孙志远的官职也着实不够看,故而永宁与他的位置在最末端。沈晏无意中看到永宁,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无法将这个唯唯诺诺的人与当时嚣张跋扈的公主联系在一起。
也不是她婚后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整个人与从前大相径庭。沈晏颇为唏嘘。
*
六月下旬,沈晏站在鼎铭楼二楼雅间的窗户旁,遥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这雨若是久旱的时候来临,那必定是一场甘霖,可着大雨绵延不绝,对百姓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旁边的旺福抱着团子叹了口气:“殿下,这雨已经接连下了好几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啊……”团子听见有人说话,直起它的脑袋对着这雨瞧,它喵了一声,好似在替百姓埋怨命运的不公。
沈晏听见声音,摸了摸团子的脑袋。片刻后,他收回手,再次望向外面。“系统,我真的不可以插手吗?”算着时间,那个重要的剧情也快到了,江州即将大涝。沈晏总想为那些受苦受难的无辜百姓做些什么,哪怕尽一些绵薄之力也好。他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就越无法仅仅将他们视为纸片人。
“不行的宿主,”系统好言相劝道:“我们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到这里本就不易,如此就更不能随意干预这个世界既定的轨迹了。一旦被察觉到,后果将不堪设想。我知道宿主心系苍生,你的到来本就是帮助他们渡过难关的,到时我们快马加鞭,争取早日抵达江州即可。”
“但如若您干涉了,而结果是你魂飞魄散,消散在这世间,那江州的那些百姓又当如何?”
沈晏的双手紧握,眼中充满了挣扎,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我听你的就是。”
七月初,江州快马加鞭的急报终于抵达京城。朝堂之上,群臣哗然,在场之人除了谢洵,唯有丞相李淮面色不改,好似心中早有对策。
沈鸿合上江州的奏疏,脸色难看的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对策?”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笑话,这可是个极为烫手的山芋,且不说江州堤坝无辜破损,导致暴雨淹没村庄,治理洪水本就不是易事,更何况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他们这些人还想多活几年呢。
沈鸿看着满朝大臣,平时叽叽喳喳个不停,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能担当重任,他的脸色愈发难看。李淮赶在沈鸿发怒之前站了出来道:“启奏陛下,定北王少年英才,能力卓越,微臣认为定北王定能担此大任。”
沈鸿眼神一定,对呀,派谢洵去就好了。一方面,谢洵这个人确实很有能力,在场之人除了他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另一方面,若是谢洵治水途中不慎出了什么意外,他也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
“定北王,你觉得呢。”
谢洵站了出来,躬身道:“臣定不辱命。”
就这样赈灾的事就交到了谢洵的手上,此事宜早不宜迟,沈鸿命谢洵尽快动身,至于赈灾所需要的银两,沈鸿会让户部准备妥当。
谢洵回府后就将此事告诉了周叔,让周叔尽快收拾好他所需要的行囊。他转身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吩咐过长风将府中所有暗卫叫至一处,他这次离京的时日不会短,他要早做准备,以防李淮或者其他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对王府发难。
他刚转过身,就被周叔叫住。“王爷,此番前去赈灾要不要叫上王妃一起?王妃身怀医术,定能帮到你。”
谢洵浑身一怔,他有多久没听见王妃这个称谓了。自那日宴会过后,他就一直没见到沈晏了。而府中的人察觉到他与沈晏之间的反常,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王妃,怕触了他的霉头。谢洵也一直在忙,努力不让自己想起他。
他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他的心已经重新回归沉寂,他对沈晏的感情已经没有那么重了。却原来不过是他在自欺欺人,原来如今仅是听到“王妃”二字,他心中就又掀起了万丈波澜。他想,他终究是无法逃脱了。
他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此行危险,不用告诉他了,本王会给薛老去一封信,他自会来助本王。”话落,谢洵就离开了。
周叔看着谢洵孤单的背影,无奈地叹息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沈晏在鼎铭楼得到了谢洵不日便要前往江州赈灾的消息。他没有专门派人出去探查消息,鼎铭楼来往的不乏大臣权贵,他们来这儿吃饭,难免吐露几句。
沈晏得知消息后,连忙上去收拾行李。旺福路过时瞧见沈晏屋里的动静,进去一看,沈晏正在叠自己的衣服,旁边还有一个包袱,他疑惑的问:“殿下收拾行李干什么?”难不成殿下想回王府了?旺福还没想完呢,就听沈晏道:“我要单独出远门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你就留在这里照看生意吧。若是你想回王府,那就回去吧。”
旺福一听沈晏要出去,而且还不带他,顿时慌了:“殿下,您出远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带上我?是不是旺福哪里做的不够好,您告诉旺福,旺福一定改。”
沈晏听到旺福的哭腔,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无奈道:“我出去是有要事要办,至于不带你,是因为我办的是既紧要又麻烦,一路要快马加鞭,不方便带人前去。你就好好留在这里,有你在这里看着,我出门在外也能放心些。”
旺福一听,重任在肩,顿时又行了。他擦干眼泪,语气郑重的说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鼎铭楼和团子的。”他开始忙前忙后帮着沈晏收拾行李,“殿下去歇着吧,这些交给旺福来就好了。”
旺福将沈晏挤到了一边,沈晏没事干了,他沉默了。正好团子趴在了他的脚边,他将团子抱起来出去了。
五日后,谢洵带着准备好的物资和王府的一众侍卫出发了。
沈晏告别旺福,一路乔装打扮,还换了一身黑衣服,就是为了方便暗中跟着谢洵他们。
系统颇为无语:“宿主,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直接告诉谢洵我们要去,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沈晏道:“他又没有请我和他一起去,再说我若直接告诉他我要去,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想我呢。”沈晏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谢洵,毕竟谢洵已经将话说的那么明白了,而自己对他也是一时半会儿的放不下。这样也好,省的两人见面尴尬。
系统:“……”行吧,他的宿主还真是要面子呢,他开心就好。
谢洵好似若有所觉,他蓦然回过头去,并无异常。他眉头微微皱起。旁边的长风看到谢洵回头,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王爷,怎么了?”
谢洵回过头去,驭着踏雪往前走,“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