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失血过多,如今晕了过去,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嘴唇被血染的鲜红。
因为要混迹在队伍中,沈晏怕被人认出来,让系统在他的容貌上做了一些改变,实际上就是简单的易容术。系统是根据它在王府中见过却没有参与此次任务中的一个人的容貌改变的,故而他们都没有起疑。
怀中之人的容颜虽然陌生,但见过他的背影,谢洵十分肯定这个人就是他日想夜想的沈晏。
谢洵眼眶发红,他将沈晏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他,他怕他一松手,沈晏就会随风散去。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谢洵抱着沈晏的胳膊在微微颤抖。虽然微不可察,但对于一个常年隐藏自己的真是情绪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情绪失控的明显迹象。即使强大如谢洵,也不能免俗。
长久以来,谢洵都将自己置于克制,沉稳的外壳之中,让他能从容应对或明或暗的敌人。然而,在这一刻,那层坚固的外壳似乎出现了裂缝,透露出他内心的极度脆弱和不安。
谢洵深吸一口气,他告诉自己沈晏的伤虽在胸口但距离心脏还有一段距离,并不致命。他在心中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可那双手仍是止不住的颤抖。他小心的将沈晏抱起,与他轻柔的动作截然相反的是他狠厉的目光。
长风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在这途中其实还见过这人几面,他还奇怪这人怎么变了性格。没想到此人竟然是王妃,他更没想到王妃会易容后混在队伍里一路跟着他们南下。
“哈哈哈……咳咳,”那名黑衣人倒在地上,谢洵的人将他包围,都拿剑指着他。一柄剑正插在他的腹部,他的笑声扯动了伤口,“虽然没有杀了你,但伤了你的王妃也不错。哦,忘了告诉你,那柄匕首上我已经抹了毒药,希望他的运气能像你这么好。”
“你说什么?”谢洵的声音很轻,似似乎是怕吓着怀中的人,但他的眼中涌动着汹涌的风暴,他的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剑锋一般,直刺黑衣人的眼睛。他的心跳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整个人被一种冰冷的愤怒所笼罩。
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搂住了怀中的人,仿佛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来保护他。他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胁:“你最好再说一遍,你刚才的话。”
黑衣人似乎被他的眼神所震慑,但仍然带着一丝嘲讽和挑衅:“我说,你的王妃,中了我的毒。你即使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倒是没想到他对你这么情深义重,眼巴巴的从京城追你追到这里来,为你挡下这一击。上次就是他坏了主上的事,如今又是他,他还真是你的保命符。”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和你的王妃感情不睦呢?真是个笑话。谢洵,你就等着后悔吧。”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只剩下谢回和怀中的人。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但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解药呢?”
黑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捂着伤口笑个不停,等他笑够了,又换上了另一副神色:“你以为我会把解药交给你吗?”
“长风。”
“是。”谢洵的人让开一条路,长风走到那人面前,将他的手绑了起来,然后在他的身上搜了搜,并没有搜到任何东西。长风回过头,皱着眉头对谢洵摇了摇头。
谢洵骤然转身离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救回怀中的人,他不能失去他。
他错了,他后悔了。
*
楚州境内的一处客栈,一人面色十分苍白的躺在床上,他的脸上出了一层薄汗,他的眉头微蹙,似是睡的不太安稳。片刻后,一只如玉般修长白皙的手握着一方白色湿帕,轻轻在那人的额头上擦了擦,而后眉头也被那只手抚平。床上之人似乎感受到了安稳的气息,沉沉的睡了过去。
如今沈晏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面貌,系统易的容十分好祛,只要用带盐的水轻擦面部即可。
谢洵就静静地坐在床边,带着满腔爱意,眼眨都不眨的看着熟睡之人。房中寂静无声,一时之间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但看起来格外温馨。
房门被轻轻敲响,打破了屋里沉静的氛围。那人又静静地看了片刻,俯身那光洁的额头上虔诚的落下一吻,随后起身离开。
谢洵打开房门,一邋遢老头站在屋外,老头瞧了屋里一眼,示意谢洵到别处说话。谢洵随着他下了楼,放眼望去,二楼上,每隔十丈便有一个侍卫把守。老头朝那些侍卫看了一眼,似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你对你这王妃还真是上心。”
谢洵似是没有听见,他道:“解药做出来了?”
“哼,也不看看我是谁。”薛老将手背在身后,一副得意的模样。“不过要解这毒可是要耗费不少我的名贵药材,我刚到手的天麻和天山雪莲还没捂热呢,就要没了。”
谢洵十分郑重的朝薛老行了一礼:“多谢。”
他这一下可把薛老给吓到了,他连忙躲到一边:“干什么,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礼貌,莫非是被人夺舍了?”他说着就要上前检查。结果还没碰到谢洵呢,就被他的眼神吓退了。
薛老搓搓手,嘿嘿一笑:“看来你没被夺舍啊。你突然变得这么有礼貌,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谢洵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救了他。你损失的药材,王府会尽数补偿。”
见谢洵这么郑重,薛老也没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必谢我,我本来就是大夫,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当然该客气的时候我是不会客气的,医药费该给多少给多少。”
谢洵莞尔:“那是自然。”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他的毒确实很不好解,不仅需要服药、针灸,还要泡一段时间药浴,这样才能彻底把余毒祛除。”然后他就看到了谢洵稍纵即逝的笑容,感慨道:“如今你这副样子倒是多了一点人情味,看来你这个王妃改变了你很多啊。”
谢洵闻此,朝沈晏的房间看了一眼。是啊,自从遇到沈晏,他确实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许多。
薛老顺着谢洵的视线望去,“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体内的毒素暂且是被药物压制住了,但他不会那么快苏醒。”
“我知道。”即使看不见那人,但仅仅望着那人所在的方向,谢洵就变得满脸柔情,双眼饱含爱意,“我等他醒来。”
“我看啊,这辈子你怕是逃不了了。”
“甘之如饴。”
因为沈晏解毒还需要一些时日,而且药浴不能间断,而江州的事又刻不容缓,谢洵便让长风和其他人带着物资什么的先行离开了。圣旨刚下谢洵就派周回先行前往江州打探消息,根据他的速度,如今应已抵达。而他找了一个山清水秀适合养病的地方,附近还有一个温泉,方便沈晏泡药浴。
等到沈晏的毒驱除以后,他再和沈晏快马加鞭赶往江州。长风毕竟在谢洵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身上也有些谢洵那种从容不迫,说一不二不容反驳的气质,还是能唬住人的。
张恪也在其中。临行前,他壮着胆子去找了谢洵。“王爷。”
“何事?”
张恪还没与谢洵私下谈过话,一时有些紧张:“属下来是想问问小……那个王妃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毒还碍不碍事?”
谢洵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含着打量,“你怎么会这么问?”
“王爷别误会,”张恪摸了摸脑袋,显得有些急促,“王妃此前对属下颇为照顾,属下一直铭记在心,这次王妃遭遇不测,属下担忧王妃身体,就多嘴问了一句。”
张恪十分唏嘘,他着实没想到小谢兄弟就是王妃,明明小谢兄弟又随和又没有架子,而且还很能吃苦,怎么可能是先帝之子,皇子龙孙?若是之前有人告诉他小谢就是王妃,他怕是还会嘲笑那人几句。
谁知道,他还真就是。
听到“颇为照顾”的时候,谢洵的心情就有些不好。沈晏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善良这点已经让谢洵吃过很多次醋了。他的语气有些不善,又带了些敲打的意味:“他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会照顾好他。王妃关照你你心存感激是应该的,你的关切之心本王会告知王妃。若无他事,你就退下吧。”
“是。”
“等等。”张恪快走到门口时,被谢洵叫住,他听到谢洵问:“离京这些时日,王妃过得怎么样?”
谢洵想起沈晏那不经一握的腰肢和他抱起沈晏来都没感受到什么重量,不见的这些时日,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张恪刚想说些什么,就又听谢洵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回到房间后,谢洵慢慢走到床边,他伸手抚摸着沈晏消瘦的脸庞。他还以为沈晏脸色苍白是因为中了毒的缘故,原来不单单是因为中毒。
原来他曾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吃了许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