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心理预期的差不多,伤口愈合后后腰那里到底还是留下了一道痕迹。你拿手机拍过,大约四五厘米,弯弯曲曲的一道浅白色,看上去像是某只植物干枯的细茎,有点丑。
去除疤痕的药膏买了很多,你都已经不耐烦去管了,但黎深却坚持每天帮你按时涂抹。
他涂药有一套很严谨的流程,在你洗漱整理好,上床躺下后,他便放下手里的书本,起身走过来,从床头抽屉里拿出药膏,一边拿酒精纸巾擦手消毒,一边温和询问你:“可以躺下了吗?”
一副无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睛隔着镜片看人的时候真的很难拒绝。
你顺从趴好,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面,一动不动,闷声道:“好了,你涂吧。”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但纸盒包装撕开的声音,药膏挤出的黏腻声音,还有浓重的药的味道,这些都足够让你想象他动作和神情。
身体的反应从他手指触上皮肤的那一刻开始,你渴望那一双指尖带着凉意的大手,巴掌也好,抚爱也好,都很需要。
你咬着嘴唇不说话,一直到结束,心里默默计时五十二秒,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然后在他把药膏收起来的时候,伸手扯住他睡衣的带子。
“怎么了?”
黎身低头看你,手里拿着细细一支粉色包装的管子,耐心把顶端的白色塑料盖旋紧。
那双手真的太好看,好看到你一边心思活络和他说话,一边却撑着脑袋把眼神落在他的手上。
“趴着难受……嗯,抱抱……”
说完你就装作手臂撑麻了的样子,卸下力道,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软软趴下去,可怜兮兮。
演技实在拙劣,你自己十分清楚,但你也笃定黎深不会拒绝。
“好。”
答应的声音稍稍顿了一瞬,解释似的,说:“我先去处理一下,手。”
“哦哦。”
拖鞋踩着地板,沉稳的脚步声走远,你才敢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
有点发烫,他看出来什么了吗?没有吧?没有吧?
对自己老公有不好的想法很正常,之前……亲亲抱抱也经常有啊,加班的时候,想你这种话也借助表情包发给过他。所以你只是想把受伤之前的例行晚安吻——当然不只有简单一个吻——要回来,这也很正常吧?
你听着浴室方向传来的水声,盘算着,斤斤计较,又生怕被他识破。
而这些在黎深看来,却是一个孩子在撒娇。生病了的确会脆弱一些,医院那些小孩也经常会对照顾她们的护士姐姐撒娇,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黎深洗了手,从浴室出来,照例倒了一杯杯水放床头,然后上床关灯躺下。
“过来。”
他朝你伸出手,习惯性护着你后腰的地方,将你抱揽过来,放趴在自己身上。
这个姿势是前段时间一直有的,伤口恢复很慢,黎深担心你睡着翻身被压到,刚开始几晚上都是这样彻夜彻夜抱着你睡。
你趴在一个宽厚的胸膛上,熟练将脑袋枕在他的肩头,试探性轻轻蹭一蹭。
黎深似乎笑了下,喉结滚动带出一点低沉的声音,随后问:“怎么了?还不困吗?”
小小一只,窸窸窣窣的,缩在人怀里动来动去,一会儿抓在着他的睡衣衣料摩挲,勾出带子,在手指上绕啊绕,一会儿又嚷嚷有点热,让他拿evol降温,总之就是不安分睡觉。
“真的有点热,抱着大雪人都有点热,空调坏了吧。”
孩子安静一瞬,又从被子里探出手指指点点,“唔,真的有点热,黎深,你热不热?”
“我还好,而且,空调也没坏。”
“哦。”
目的没达到,该怎么说出口呢?
你绞尽脑汁思索半天,装作超不经意拿小臂蹭过他的锁骨,顺势搭在那里,“但是感觉你这里有点烫,黎深,你该不会发烧了吧?”
嘴上说着,手指又开始动,指尖在凸起的喉结那里摸摸索索。
“没有。”
黎深还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按住你的手,温声哄道:“别乱动,越动越睡不着。”
“……”
这人!这人根本就是个实心的大雪人!
你赌着气不说话了,乖乖被他按在胸口强迫入睡,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为他这种主动都主动不来的亲密。
可是为什么电视里看到的,别人新婚夫妻就亲亲抱抱,那么习以为常?
你止不住地胡思乱想,都有点心酸了,不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还是出在黎深身上。
“睡着了吗?”
黎深低声询问的时候你依旧很清醒,但是现在有点不想开口,由着他动作很轻地将你放躺好,然后掖起被角。
家里的双人床很大,空调毯也尺寸富裕,身边的人一瞬抽离,熟悉的气息和体温也随即消散了一点。
心灰意冷也不过如此,你这次是真的有点想哭了。装作睡熟的样子,翻了个身背对他,鼻腔莫名一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就在你沉浸在被冷漠的悲伤中无法自拔的时候,身后突然覆上来一具发烫的身体。
嗯?!!怎么个事?
你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刚一转头就被他掰着脸颊吻下来,你甚至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很凶,很急,让人几乎招架不住,下意识挣扎着去推他,“……唔,黎深……”
“吵到你了?”
他因为很久没有说话,声音又低又哑,“抱歉……”
彬彬有礼但也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你完全想不出他情绪被挑起的原因,晕头转向被他剥开睡衣,按在一个宽厚的怀抱里亲吻。
皮肤与皮肤相贴,你这次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他在发烫。
“黎深……”
你只是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随后就被他扯着手臂拉了过来,动作有些急躁地撑在身上。
你当然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情绪,但却对安抚的事情一窍不通,只是下意识伸手去抱他的脖子,这时候才发现他竟然出了一点汗。
床尾的小夜灯在对面墙壁上投下一点光影,那点影子晃呀晃,许久之后有熄灭了。
黎深将吻痕轻轻落在你腰后弯曲的伤疤处,他说很美,像蜿蜒的茉莉花枝。
你觉得自己开始喜欢夏天,可以看雪人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