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然点开信息，是一句你好和一个小猫表情包，她同样回了一个你好，在自己为数不多的表情包里选了一个可爱的。

    发完之后她十分紧张，但对面迟迟未回，林亦然猜想或许是太晚了，她只好有些失望地关掉手机。

    但她仍然很开心，隐隐期待着，她觉得此刻真的太好了。至少在她搞砸之前，这一刻还是很好的。

    然而事情不像林亦然想的那样顺利。

    自从那天晚上加了顾小舟，林亦然总是想着要和她聊天。不过结果当然是，没聊过。不仅在网络里没聊过，在现实里也没聊过，甚至也没有主动打过招呼。

    理由很荒谬，因为林亦然她走路根本不敢看别人，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哪个是顾小舟。

    其实她也不是没试过，但那些迎来的人脸和眼睛总是叫她害怕，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看，看多久是礼貌，看多久是不礼貌，她的目光根本就无处安放，只能局促的挤在缝隙里。所以她干脆不去看别人，把目光放在地板上，这样就轻松多了。

    林亦然的妈妈总是说，多大的人了，和别人说话总是不敢看别人眼睛，扭扭捏捏的。每次被骂，林亦然总是暗骂自己没用，但一边又说不上来的委屈，于是总是要和妈妈不欢而散。

    当然，因此她也失去了和顾小舟主动打招呼的机会。

    同时，因为她不看别人，总是别人先和她打了招呼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长此以往，有些同学认为她是故意的，觉得她心高气傲从来不主动打招呼。于是渐渐的，和她打招呼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林亦然在注意到这点之后，也笑自己，可是也没办法，因为她和那些同学不熟，她总不能跑上去说自己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吧，这样显的她更奇怪了，还很像受虐狂。

    于是她就默默地继续这样的行为，大家最后也习惯了，最后只有一部分人和她打招呼。不过，很开心的是，里面有顾小舟。

    虽然林亦然没有主动和顾小舟打过招呼，但是顾小舟会。她总是很高兴的样子，挥着她的手，叫着她的名字，把林亦然从畏畏缩缩的样子里叫醒，然后林亦然就会一眼看到她笑意满满的脸和红色的挑染。每次，那黑红的配色都会使林亦然的心痒痒的，好像被小猫的头蹭过。

    林亦然每次都要装模作样的回她问好，假装自己只是一时没看到她，她不想让顾小舟看到她其实是在躲避别人的目光，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那么心高气傲。

    她会用她最灿烂的笑容，和有些刻意的迷茫以及潇洒的挥手来和顾小舟打招呼。

    迷茫是为了假装她只是在发呆，然后掩饰她其实根本不敢看别人。她想告诉顾小舟，你看，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我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她在心里祈祷，顾小舟没有听到班上的流言。

    但顾小舟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她的刻意，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她很高傲。她始终是很正常的和她打招呼。

    林亦然想，她真的不太一样，不过那股嚣张劲还是和玛丽苏男主一样。她在心里偷笑。

    交友的事情没有什么进展，她想立的开朗人设好像也崩的差不多了。林亦然有些泄气，她还以为新学期她一定能做到的，她想要成为有朋友的人，想要成为老师写在其他人成绩单上的“开朗活泼”的人，而不是带着从小到大跟在她身上的“文静”的标签。

    看吧，你还是搞砸了，那些愿意和你一起玩的人只停留在你没有露出真面目之前。

    林亦然这样嘲笑自己，她想现在就讨厌她也好，总比她们知道了高一时的事情再厌恶她要好。

    于是她决定去买个蛋糕给自己打气，她不想像高一时一样因为他人的眼光来惩罚自己不吃饭了，或者故意吃苦瓜。那时她想这样来麻痹自己。

    甜甜的味道应该可以让自己好受一点。嗯，榴莲味还是抹茶呢，她还想加一个椰蓉小方。

    走到蛋糕店时，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买哪一种。不过走进去时她看到了千层蛋糕，立刻决定要吃它，把榴莲千层和抹茶全部抛之脑后。她几乎是欢快的跑了过去，准备去拿心心念念的巧克力味蛋糕。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嗯？她环顾四周，发现是从休息区传来的，她走到隔断墙后，发现是顾小舟，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也在这？一起吃吗？”

    林亦然有些木了，她没想到顾小舟会在这，面包店的光影落在她身上，衬出了她英气的五官，当然，还有那笑容。简直无法拒绝。

    “好，我拿过来和你一起吃。”

    林亦然不忍心让那笑容落地，几乎在几秒后就答应了她。其实她本来想窝在家里，再点个外卖和饮料，然后拉上窗帘阴暗的吃。但是和顾小舟一起吃蛋糕听起来好像更诱人一点。

    林亦然的心猛然跳动起来。她觉得面包店里的空调好冰，颤抖着手拿起千层蛋糕。她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又过的慢一点。

    终于她端着盘子坐到了顾小舟对面。

    可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是她把头垂下，按照自己的习惯不去看别人的眼睛。脑子里疯狂搜索话题，甚至想要将这个场景模拟成游戏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她觉得自己又在把现实和游戏进行比较了，她不喜欢这样，好虚拟。

    “你点的好多啊，你很喜欢吃蛋糕吗？”

    林亦然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开了头。

    顾小舟惊讶于她点了三个蛋糕，林亦然在心里默默答说其实是想和你吃的久一些，还有想借蛋糕找话题。但面上她只是嗯了一声。

    林亦然看着面前的顾小舟，觉得面包店的光影真的很适合她，在温和的光下，她的英气里多了温柔。红色挑染此时落在她的眼前，遮住了一部分，使她的眼神变的很朦胧，带来一种她只关注你的错觉。

    林亦然不禁呆住，当然下一瞬又恢复紧张的状态。

    顾小舟开始说一些日常的事，班级八卦什么的，林亦然没怎么听过，平时她和班级的同学不怎么说话，听起来觉得很新奇。时不时也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听到好笑的也会笑起来，甚至是大笑。听到不怎么好笑的她也会假笑一下。

    顾小舟觉得眼前的女孩听她讲话时的神情好认真，认真到有些可爱。她大笑的样子使她的脸颊都有些泛红，她的一小缕刘海因为她的大笑而微微抖动。顾小舟从没见过这样的林亦然，感觉自己好像在解锁地图。

    她有点想要看的林亦然的其他样子。不过，她的假笑真的很假。

    同时她也注意到，林亦然似乎在躲她的眼神，虽然她听的很认真，可是始终不和她有眼神交流，很容易让人觉得她在敷衍对方，但其实从她的其他反应可以看出来她有在认真听。

    所以，林亦然害怕看别人的眼睛吗？顾小舟联想起在走廊打招呼时林亦然永远都是低着头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林亦然就算走在路上都还在想题目，每次都感叹她真刻苦。

    顾小舟有点想问她原因，但是觉得这么随意的问不太好。于是接着聊原来的话题。

    林亦然的蛋糕已经吃到了第二块，巧克力味的，顾小舟的笑语和嘴里的甜味恍惚间融合在一起。有一瞬间，林亦然觉得自己像陷入一种朦胧的状态，顾小舟的饱满和嘴唇在不停开合，不时碰到一起，她的红色挑染随意的落在她的额前和下颌，突出分明的轮廓。

    林亦然看着，想做些什么，可是又觉得好像不能做，无意识的用勺子小幅度的描绘那个轮廓。又用勺子压了压蛋糕。很柔软。叉起一小块，她抿在嘴里，感受着蛋糕化掉的滋味，很甜。

    就像和她在一起时的心情一样。

    到了晚自习的时间，她们准备起身去学校。在顾小舟站起来时，林亦然轻轻的拉住她的衣角，仍然低着头，慢吞吞的问了一句：

    “所以，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话刚问出口，林亦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她几乎立刻后悔了，她的心猛的沉下去。

    完蛋了，她真的好傻，怎么会有人问这种问题，这样不是暴露了她不会社交吗。林亦然觉得自己好像小学生，她想捂着脸夺门而出。

    但现实里她的脚和生了根似的，她死死的低着头，不敢做出任何举动，她觉得自己静止的话就可以骗自己时间静止了。

    因为她低着头，所以看不见顾小舟的表情。顾小舟在被拉住时感受到一股轻轻的拉力，很小心，她转过去看林亦然。低着头拉着她的衣角，刘海也低垂着，顾小舟又偷笑起来，真的好像一种小动物。

    “当然啦，后天再一起吃蛋糕吗？”

    林亦然猛的抬头，对上顾小舟的眼睛，和第一天一样，她的眼睛没有让她感到害怕。

    顾小舟看到林亦然眼里的欣喜，好像会发光。那光映射到顾小舟眼里，两双眼此时都熠熠生辉起来，又像潮汐一样相互呼应，欣喜渐渐晕染，蔓延开来。

    林亦然觉得，看别人的眼睛或许也没有那么恐怖，吧。

    和顾小舟一起走回教室，带着蛋糕店里的巧克力味。林亦然下意识走在较后的位置，她觉得这样这段路或许就可以再延长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