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说完，公主带着我缓缓落地。

    大臣徒留着半边身子在我的身后发出痛苦呻吟，公主无视这些大步往前走。她的声音从前方飘入我的耳朵：“我为国王与皇子曾错误把你当做凶手一事而道歉。但亲爱的外来者，凶手与你并不无关系。”

    她的停下脚步，侧开了身子。映入我眼底的是——我的私宅。

    “你应该猜到谁是凶手了，不是吗？”公主轻柔的声线把我的步伐打乱了。我伫立在原地，心底有了清晰的答案。

    “从高塔下用暗箭射杀你的人也是他吗？”我缓缓问到。

    “我想是的。除了他没有别人。”公主似乎在观察着我的神色，她继续开口：“皇后死亡第一晚，守门人处留有教皇入城堡的记录，而陪同驾驶马车的仆人当然不记录在内。躲藏在暗处，伺机谋害国王与皇子的人，便是在场一直装死的人。还有，在你的私宅附近，能轻易察觉大臣与我踪迹的也只有他。”

    “嗯…”我艰难的应声。

    “亲爱的外来者，需要我陪同你入内吗？”公主真诚的问。

    “不必了。”

    心底的彷徨全部清空，细想之前的经历，其实早有不少痕迹留存。只是…我始终没有怀疑过我的仆人。

    我深吸一口气...怪不得...

    王国第二次轮回时，我告诫教皇要小心复活仪式中冲出来的流民，最后教皇却被他复活的流民所杀害…那时候仆人也在场。

    初次在荒林中见到公主之时，打晕我不应该是大臣。而是他故意用惊呼分散我的注意力，再借机将我打晕。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他会晚于我倒地。

    第三次轮回之时，在我以为他躺在荒林上昏睡的时候，他却有足够的时间暗算公主。还有我昏睡了两日，来不及阻止教皇的复活仪式…大概也是他的作为。

    他明明三番五次的救我，替我躲掉利剑与暗箭的攻击，身上却没有沾染一点鲜血...

    当然，除了最后一次替我挡住了建筑物上崩落的大石...

    我再次倒吸一口凉气，亲爱的仆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此刻，我亲爱的仆人正在庭院中修剪着鲜花，见到我的出现，他的脸上露出了我判断为欣喜的表情。

    “亲爱的主人，见到你如此精神实在是太好了。”他放下剪刀，欢快地向我跑来。

    我抬手阻止了他的脚步。

    “我最亲爱忠诚的仆人…”我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动：“我有问题要问你。”

    “我的主人，你想问些什么？”

    “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吗？”

    “当然了，整个庭院的鲜花都是我在打理。”仆人脸上露出了名为笑容的表情。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喉咙滚了滚，目光默默注视着仆人的动作：“皇后、公主、教皇，甚至是国王与皇子的死亡。这一切的背后你就是凶手？”

    没有对峙的僵硬，仆人很快回答我的问题：“被你发现了，是的，我才是凶手。”

    他没有任何负担的认下了罪，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和一点笑意。

    “为什么？”我问。

    仆人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珠子深深地看向我：“准确的说，他们迟早都会死。是死于我的手，还是死于彼此的手并无区别。”

    仆人的声音带着半分愉悦：“即使没有我，皇后也会带着秘密自杀、大臣会死在公主手中，国王与皇子依然不会顾及公主的死活，空有仁慈的教皇无法自救，国王与皇子最终两败俱伤。他们反而该感谢我才对，因为我的行为给他们带来了清醒的机会。”

    “我无法理解你的观点。死亡从来都是未知数，但你却准确的带给他们。甚至，也让我深陷困局。”

    “亲爱的外来者，你当然无法理解他们活着或者死亡的因果，也无法明白王国存在的原因。他们该不该感谢我，应该要问他们才对。我说得对吗？空有头衔的公主。”

    身后传来绵长的叹息声，公主碧绿色的眼眸在注视着仆人：“如果死亡的结果不可逆转，我认同你的做法，千疮百孔的王国没有必要存在。”

    他们在打着我不了解的哑谜，我困在迷雾之中，看着与我无关的故事。

    我再次抓住思绪问：“你们所说的皇后的秘密是什么？”

    “说起来是件讽刺的事情，与她的死亡一样让人讽刺。”仆人开口：“皇后无法养育第三个孩子。那晚她带着一身的金子，在湖边哀求教皇帮他弄掉孩子。仁慈的教皇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唯有我来帮她。我自黑暗中将她推落，看着满身的金子令她沉入湖底。看着繁坠的金饰与华贵的衣不断被她惨白又细小的手掌剥离。我还看着她在无法逃离后，狼狈地被流水冲走。你看，其实生命比金子重要得多，但这种道理我想国王与皇子一定不懂。”

    “就因为怀孕，皇后选择了自杀？”我不敢置信，多么荒诞的理由啊！

    公主用清晰的话语回答我：“皇后早已经无暇顾及自身，她的精力与金钱都耗尽在这个王国，根本无法孕育新的生命。王国一直承受着内外的灾祸，她的自杀，等同于断臂求生手段。但国王与皇子尚未醒悟，依然沉溺在争斗中。”

    但我还是不能理解，这个理由果然颠倒荒诞得可怕，为了求生而去赴死…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怪异，引起了仆人的轻笑：“身为外来者的你当然不懂其中的选择。亲爱的外来者，我曾经不止一次奉劝你离开王国，你也该明白我的深意才对。”

    “抱歉，我确实不明白。我甚至仍弄不清你杀害他们的原因。”

    “当然是因为厌恶王国。我是无用的仆人，明明也曾为王国做出贡献，却依旧是不被认可的流民。即使倒在地上，也无人在乎我的死活。大臣是这样，皇子与国王也是这样…其实我所做的事情都很简单，我甚至连魔法都无法使用，但他们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中。既然他们这般没用，让王国终结在我的手上总归是件好事。”

    仆人再次发笑，他的笑脸在我的眼中愈加清醒：“我知道身为外来者的你并不能理解这一切，这本就不是你该逗留的地方。现在他们都清醒了，你也该清醒了。”

    “清醒？”

    我紧皱着眉头打量着仆人的身影。或许是错觉，他背光伫立在我的跟前，四周的景色在他身影的映衬下渐渐变得模糊。

    不对，不是景色在变模糊，是天空变得太过明亮。

    我忍不住抬头往上看，月亮不知何时露脸，它们露出澄净圆润的模样围绕在太阳四周。六个月亮和一个太阳，配合出奇怪又熟悉的图案。

    是啊，就像是手术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