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爆发欢呼，巴洛跟着人们抬起头。

    天空是一派令人心醉的蓝，远处模糊的海平面反而比天空更深。引擎的轰鸣隔得太远，唯有彩色烟雾于天幕上留下斑斓跑道，随后弥散。她分不清那一架飞机属于哈莉特，但肯定有其中一架属于她，于是她和别人一起挥舞起帽子——别人的帽子。

    尴尬把帽子还回去后，路人和她闲谈起来，那个打扮颇有几分复古韵味的陌生人谈起自己其实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她男朋友不是飞行员，但却有一种好似能掌握一切的狂妄干，她钟情于这种感觉，所以哪怕两个人其实没认识多久，她也邀请对方来与自己一起看航展。

    在交谈中，巴洛还得知，这个陌生人是一个来自外地的大亨的女儿，任何人在适当时候都得给她行个方便，她被养得天真无邪。而刚认识的男友则在刚才提议要去买爆米花和可乐，因此不在身边。

    “我想给你看看他的照片，”陌生人一脸甜蜜，坠入爱河的小女孩，“他不让我拍照，这是我偷偷拍的。”

    巴洛意识到仍旧年轻的自己可能正露出被称作慈祥的笑容，然而这份笑容在她看清照片上的那张脸时戛然而止。

    虽然换了样子，看上去与以往大相径庭，但那的确是属于天气巫师的脸。一边奇怪他究竟想做什么，一边回响细节，耳畔传来播报声。由费里斯与竞争对手分别研制的，被称作“不惧风暴者”的实验机，终于姗姗来迟。

    “不惧风暴？真是个好名字。”

    一个耳熟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巴洛想回头，却有什么硬东西抵在自己的腰上，那个声音在她耳边小声说：“别回头，也别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否则我就让你尝尝百万伏特的滋味。”

    陌生人显然也发现来者，在她把欣喜的笑容堆满整个自己的纯真脸颊之前，就先被支开。

    “甜心，可以拜托你去取一下热狗吗，就在那边。这位是我的老朋友，我要和她单独说几句话。”

    他对巴洛说：“我记得你，一个普通的CCPD小警员，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天气巫师，你不是这种人。”

    “在你的眼里，我应该是哪种抢枪银行就满足了的？天，我有超能力，我就不能干一票大的？”

    “干一票大的，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良知，为了更好的未来。”

    短暂的沉默，巴洛反而能轻松笑起来：“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们没那么聪明？”

    “和我知道的其他罪犯比起来，你们太温良了，有时候甚至比一般人都更有原则。”

    天气巫师却反常笑起来：“当然是为了进化，为了适者生存，为了让人意识到人类并不是万物的主宰——多么伟大的理想，不是吗？”

    “不惧风暴”以一个极度刁钻的角度冲入云霄，转眼就只剩下一个暗淡的黑斑，好似矫健雨燕。人群发出阵阵惊叹，但不是为了飞行炫技，而是因为从远方不知何时升腾而起的巨大乌云。好似整个城市都应淹没在如此神威下，海啸般涌来，只留下动荡飘摇、惶恐不安。

    ……

    “注意天气变化。”

    耳机里传来塔台断断续续的声音，仅有一闪而过的竞争者得意的脸依她良好的视力看得真切。

    “你肯定做不到这个！”

    耳机里传来挑衅声，随后那台仍在实验中的飞机便以一种堪称恐怖的仰角冲上去，近乎失速。

    “这招怎么样，我不觉得你能做到。”

    在塔台的斥责声中，对手只是挑衅，意气风发。

    这种堪称把自己生命置之度外的绝技用于仍在实验中的机型上，任何一个骨子里不带着几分疯狂的人都不敢去做。

    “你太胆小了，”虽然看不见哈莉特的脸，对手听得出她的轻蔑，他咬牙切齿，“在真正遇见这个好姑娘之前，你肯定没有认认真真走进她的心房。”

    “你在说什么莫名奇妙的话？”

    “给你的资料，你有认真看过吗？你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吗，这不是她的极限，是你的极限。”

    塔台的人立刻发现哈莉特的动作，极度惊险的上升与翻滚，让飞机在失速与坠毁的边缘来回试探。发动机不堪重负停止轰鸣，所有人都慌了神，在短暂的加速后，“不惧风暴”如流星般坠落。她听见从耳机里传来的、来自塔台的慌乱嘈杂，听见狂风掠过整流罩时伴随着共振的轻微沙响，她看见模糊的、斑驳的、遥远的青绿色和泥灰色废墟般的大地，最后的最后，她听见心跳声，来自自己的胸腔。

    “砰砰砰，砰砰砰。”

    “……哈尔，哈尔……”

    “哈莉特！哈莉特！”

    “哈莉特·马丁·乔丹！”

    那声音在最后变为彻底的歇斯底里，她心中倒数着数字。

    “5、4、3、2、1——”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世界变成轰鸣，重新点火。

    地上的观众定会以为这只不过是某种无聊的特效表演，但他们定会用最大的热情来赞颂自己所看到的。

    这些欢呼，这些鼓掌，这些羡慕——在哈莉特还是个小孩子时就见过无数次，所以她选择这条路。可最值得悲哀的，是超脱引力般的自由与无谓。

    她重新联系上塔台，听见卡罗的声音，声音上扬，毫无疑问是炫耀：“看吧，我说了会没事的。”

    她能够想象得到卡罗是怎么抱着手臂站在工作人员的背后，脸上露出一种令人深思的又无奈又得意的表情。她是她最好的飞行员，没有之一。可她想象不出巴洛会摆出何种表情，她会担心吗，还是只觉得惊险刺激，亦或是压根就没看到这一切。她私心希望是中间那个。

    “疯子！”

    耳机里传来竞争者的声音:“你简直就是个疯女人！”

    ”别人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就称呼别人疯子。“哈莉特听上去没有一丝一毫愤怒，“你只不过又一次，傻大个，又一次展现了自己的无能。”

    她随后发现，乌云太近了。海边天气变幻莫测，可这种发展速度却绝非正常。塔台传来停飞的通知，实验机们纷纷根据指令离开。今天的冒险已经够了，之前挑衅的对手的声音却再一次传来。

    “哈莉特·马丁·乔丹，对吧。”他说，“我承认你有几分本事，但只有在面对危机时人才能发挥自己的真实水平。”

    “让我们来一决胜负吧，就在风暴中，不惧风暴。”

    他不等哈莉特回答就朝着云潮冲去，这种无意义的竞争不值得哈莉特把自己的技术浪费在上面。更何况还有卡罗和巴洛在等她，哪怕只有一次她想按照计划行事也没什么不好。

    “哈，你害怕了——我听说过你，一个失去父亲的可怜小女孩，妄想闯入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为什么要吃这种苦头，乖乖认输的话我还会看在你那张漂亮的脸上放过你。”

    耳机里传来卡罗的声音，她说：“哈尔，别。”

    可是她听不进去，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