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宁有些后悔和顺妃聊第一夜的事了。
顺妃此刻好像一匹眼冒绿光的饿狼。
明明平日里她乖顺的像一只小白兔。
然而他实在苦恼，若不找人指点一二，他就只能天天跟陶冠唠叨。
陶冠一个阉人，他懂个屁啊。
反正顺妃又不知道这是他与姜才人的事。
故人，故人嘛。
于是章宁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地说：“朕的故人在洞房花烛夜与那女子口唇厮磨几个来回，但那小女子却逃走了。二人并未圆房。”
“哦。”
顺妃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颇为震撼。
她想，陛下选中姜才人，竟是真的喜欢她啊。
以及：陛下居然行的啊。他以前坐怀不乱，姐妹们都以为他压根就不行呢。
又及：姜才人好大的胆子，居然不肯侍寝啊。确实是胆大包天诶。
再及：后宫姐妹们也能理解姜才人啦，因为在后宫自由自在三年了，若是皇帝真的转了性子，要她们真的侍寝，她们应该也是不愿意的。
终及：不过贵妃应该是愿意的。天呐！姜才人与贵妃，一个被皇帝猛猛追她却拼命逃，一个是拼命追皇帝他却猛猛逃，这岂不意味着！
要开始宫斗了！
这写进话本里，还不得一夕间洛阳纸贵！
哪怕顺妃拼命低着头，章宁还是能从她嘴角的抽搐中感觉事情不太妙。
她也觉得故事里的这名女子并不心悦朕的故人吧？
是吧，朕就觉得姜才人心里没有朕。
呜。
章宁“咚”地把自己砸进桌面，茶水洒了，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画圈。
“顺妃，依你之见，朕的故人，该如何是好呢？”
“依臣妾多年写话本，哦不，多年读话本，哦不，偶尔读话本的经验来看，男女之事多靠男子主动，一时被拒也无妨。”
章宁立马支楞起来：“无妨吗？哪怕女子并不心悦男子，也无妨吗？”
“妨的。”
章宁又趴回桌子。
他就知道，选中姜才人就是个痛苦的错误。
一时之错，谬误千里。
他会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孤独终老的皇帝。
呜。
“陛下，您的那位故人也知道，这名女子背井离乡嫁入高门，定然孤单惶恐，不知该如何自处。该给她一些时间才是。”
嗯，有道理！
章宁又支楞起来了。
“世俗对男子多宽容，三妻四妾朝秦暮楚十分常见，写进诗中反而传为佳话。”
“而女子生存不易，一昭嫁人便只能依附男子而活，岂有挑三拣四的机会。”
“您那位故人若真是心悦那位姑娘，可能做到生生世世一双人，富贵不移，贫贱不弃，从此眼中心中再无旁人？”
章宁答得坦荡：“那是自然！”
“那臣妾就教陛下八个字罢。”
“以诚待之。”
“若即若离。”
以诚待人章宁是懂的。
若即若离就有些棘手。
但顺妃毕竟写了那么多话本，后宫之中，她的理论经验应当是最丰富的。
章宁决定，就按顺妃说的办。
于是姜唐在御书房外白等了三五日。
第六日，姜唐没有再去。
章宁在批奏折的时候异常暴躁，连着驳斥了十几本。
陶冠有些不解，看到皇帝对着空空如也的甜乳糖盒子发呆，便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奴才命姜才人再送一些来？”
章宁沉默片刻，重重阖上盖子，又去忙政事。
后宫的生存之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依靠男人。
姜唐命杭英嬷嬷找出后宫明文记载的各种规矩，仔细翻了一整天，终于被她找到一页发黄的宫规。
上头记载，后宫一应事宜皆由皇后定夺，只有皇后难以决断时，才请皇帝决断。
姜唐喜出望外。
正巧翌日终于到了诸位妃嫔一起向皇后请安的日子。
窦皇后宽仁，不喜欢每日晨昏定省，后宫妃嫔每月十五一同去一次即可。
姜唐熬了一宿，带着写满红菜头益处的手稿，将自己做的甜乳糖装进六个锦囊，带着杭英嬷嬷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窦皇后晨起练剑，练完时辰尚早，又重新沐浴更衣，一身赭色的劲装，手握一卷兵书，坐等妃嫔们过来。
姜唐一路与顺妃同路，便将自己打算把扶荔宫西南角的空地改造成红菜头田的计划简要说给顺妃。
说完后郑重地向顺妃行礼，求她同意。
顺妃不是挑理之人，连忙扶了姜唐起身，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寒暄后一路无话，一齐迈进坤宁宫。
其他妃嫔皆已到齐，众人一同起身，向窦皇后行礼。
礼毕起身，姜唐看到皇后英姿飒爽的模样，十分羡慕，时不时投去艳羡的目光。
窦皇后这里的规矩与史书记载的颇为不同。
前朝后宫，妃嫔晨昏定省皆是空腹，要伺候皇后进膳之后才允许吃饭。
但窦皇后这里，妃嫔们一落座，皇后身边的嬷嬷就传膳上来。
每位妃嫔都分到一杯热乳茶、切成方形的冷鹿肉、拌好的蔬菜小拼，以及一小块裹着亮晶晶白芝麻的胡饼。
皇后率先动筷，众人便跟着开始进食。
这一餐很对姜唐胃口，故而进得很香。
但其他妃嫔好像并不算喜爱，勉力为之，最终还是剩了许多。
贵妃干脆将饭食推到一旁，怨道：“这里是后宫，不是军营，何必一早就吃这些？既不精致，又不清淡，又不是要下地干活。我若吃了，恐怕三五天都克化不了，又得请御医了。”
皇后已经吃完，她从侍女手中拿过帕子，自己擦了擦嘴角，道：“此时不肯好好进食，待会练拳你哪来的力气？”
“哈？又要练拳？皇后娘娘上回不是答应皇上，不再把我们当你手下的兵了吗！”
皇后不肯退让：“反正你们闲着也是闲着，强身健体难道不好吗？”
贵妃赶紧回：“姜才人入宫不久，姐妹们还没好好和她聊聊呢。”
八卦哪有早操重要，妃嫔们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皇后的目光也落在姜唐身上，算是默许了贵妃的提议。
姜唐莫名地红了耳垂，恭敬道：“各位娘娘想必知道，妾出身农户，故而关心农桑，今日想向皇后娘娘求个恩典，请娘娘许我在扶荔宫开一小片田。”
姜唐拿出昨夜准备好的红菜头“汇报材料”，盛给皇后。
皇后看到她写的“榨糖，可强身健体，当供给边关，助将士们一臂之力”，当即拍板同意，还决定御花园的宫人听从姜唐调遣。
姜唐行大礼感谢，贵妃急吼吼地催她起身，迫不及待道：“姜才人，种地之事在后宫是小事，这皇宫人少地多，皇后娘娘准了你就随意去做吧。”
“但后宫只有一事是大事，你知道是何事吗？”
姜唐点头，答：“贵妃娘娘所言，可是皇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