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

    咚的一声。

    施宇祈扬手一挥,那拖着人的成了精的大型的符纸回身用力一扭,粗暴地将人扔了下来。

    虽说那三人是抓到了那名男生,可如何搬回去就成了一大难题。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先说牧熙典自己,扛是不可能扛的,而姬邢加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个什么答案,那施宇祈就更不用说了,于是他们三个颇有默契地沉默,最后还是某位大祭司无奈折中了一下。

    这是前提了。

    施宇祈自顾自地拉过那张办公椅坐下,那人被丢至角落,没醒。牧熙典随手拉过一张椅凳坐在旁边。

    施宇祈抬手,掌心虚虚托着一团发亮的虚影,下一秒,一把长剑破光而出,一旁姬邢加见了,长眉微挑。

    要是祝判羡在场也能认出来,这把长剑几乎与他们第一次交锋时施宇祈拿着的剑一模一样。

    可惜牧熙典不知道,他奇道:“这是剑吧?你哪来的剑?”

    施宇祈手一动,就见那把长剑冲出去,一声响,牢牢定在那男生右肩下方,他才说:“东家那儿待着的时候,顺了几把。”

    他头一转,看向牧熙典:“给你几把?”

    牧熙典连忙摇摇头,他总觉得施宇祈待他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同了。

    就和纪若一样。

    说到纪若,似乎他们刚开始相处时彼此不知对方底细,而她给自己的感觉便是一位喜怒无常的执行人。

    要细算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不一样的话——

    好像是她得知自己名字的时候。

    可是其中缘由。

    牧熙典那叫一个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一旁的姬邢加突然出声:“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只聚在这一块,这样吧,我先去别处走走看,你们随意。”

    牧熙典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不用理她。”等姬邢加走后,牧熙典开口说,“她就这样,对环境熟悉点会有更多的把握,况且她说的有道理。”牧熙典解释着。“或许我们可以分头行动。”

    施宇祈看着他淡淡地笑:“她知道你这么说吗?”

    “那可不。”牧熙典笑了,打了个响指,随后伸出一只手指虚虚地点着一边眼睛,瞳孔里好像泛着水光,“这儿呢,跟监控似的,虽然我和劈叉一般只让她看到我们想让她看的。”

    施宇祈很轻地笑了一下:“口无遮拦。”

    牧熙典愣了愣,拿出从男生手里拿走的饮料,说道:“对了,这个怎么办。”

    施宇祈接过,端详一会儿,对他说:“有针吗?”

    “什么?”牧熙典有些疑惑。

    “你的针。”施宇祈想了想重复道,“拿一根给我吧。”

    牧熙典这才反应过来,怕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露手的银针施宇祈也看见了。他递过去一根,但没多问什么。

    施宇祈将它拿到眼前眯眼静静看了一会儿,才将针的一头在左手食指头轻轻地戳了一下,却稍稍停留了会时间,拔出来时,牧熙典清晰看见那进入皮肉的一头拉出一条细细的血丝,反着光。更诡异的是,施宇祈反手将此作成线,越拉越长,他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右手配合着稳稳当当上下穿梭。

    牧熙典艰难地开口:“你,在做什么?”

    他在织线。

    牧熙典知道。

    施宇祈手上动作不停,只答道:“做傀儡。”

    许是面前的画面太过震撼惊悚,牧熙典慢一拍地:“...什么傀儡?”

    施宇祈安静下来。

    牧熙典才回过神来,他呆呆的盯着施宇祈的动作发愣。

    “你们做大祭司的......”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无奈地摇头,抬眼看着施宇祈笑笑:“欸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你快忘了罢。”

    “你不要不习惯。”过了好一会儿,施宇祈收了血线,一滩血色,看不出正形,模糊得很,他顿了顿,随后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别人想学还学不了。”

    牧熙典沉默了,这不禁使他联想到两人初见时场景。

    说是初见,其实还有点荒唐。

    理智告诉他不是所有都是要深入追问下去索个答案的,尽管说有些事情你早有所耳闻。

    他转了个弯,歪头笑道:“那大祭司可教了纪若些什么?也教教我?”

    “幻影?”施宇祈迟疑道:“异能方面的可不好学。”

    “异能还能学的?”牧熙典略微惊讶。

    也不怪他,如果说术法是大部分与生俱来的原始的能源,那异能拥有者便较之要少了点,而且必要说的是,每个人的异能都是不一样的,牧熙典活了二十几年,听过不少故事,还从没听过有两个人有一模一样的异能,更不要说学了,实在新奇。

    “嗯。”施宇祈习以为常地点点头,解释道:“她的异能很特殊,为‘共情’。”

    “共情者,能别人的异能化为己用,因此她会很多异能,虽然大多用不熟练,但很少有对手。”

    “纪若曾在我这里学过异能‘幻影’,但你知道,异能几乎是学不会,也不能学的,异能独一无二,但历代大祭司有几项世代相传,一脉相承,骨子里血液使得什么学这些并不冲突。可就算是这样,纪若也是一知半解,她是借助一样东西才勉强维持这项异能的支配。”

    “即便使出她的异能也是如此,这也算是她那个异能为数不多的缺陷了。”

    “当然了,不止施家的,那几大家族的,多半亦是如此。”

    施宇祈垂眼,指尖抹开,缕缕金光源源不断注入傀儡,然后不住膨大、膨大,堪堪站立起来,初显娃娃的模样,只不过眼神有些迷茫空洞。

    他眼神有些放空,道:“技多不压身,她总得保护自己。”

    说到这,施宇祈想起了些什么:“不过我记得她学东西很快,起初我还不信,想着天底下怎么有这种好事,现在我看就是她根本没学,懒的。”他语气略带轻松地说。

    牧熙典失笑,支着下巴半靠在旁边的办公桌旁,看着他:“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施宇祈无声叹道:“她共情能力比一般人强太多了,所体会到的情绪是他人的近百倍,你以为的是共情异能,实则共情的是他人修成异能的过程,浮光掠影,一瞬体会百态,那个时候,所有复杂情绪压进体内,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这可并不简单。”

    牧熙典愣住了,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方式。异能不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人能提前知道自己会具备哪种异能,按他学院修的基础课程的话来讲,异能需要一个激活的过程,一个爆发的契机,但这种机会又往往是伴随着痛苦的,记得学院的教授说过,疼痛是迈入世间的第一阶,越疼、越痛、越是刻苦铭心,越能渗透异能,而往后的过程必然不是一帆风顺的。

    而这才是第一步,甚至于有人,往后余生,都在持续参透它熟悉它的过程。

    了了几句话,其中不明的情绪也一闪而过,不得而知。

    谈何不容易。

    牧熙典很轻地笑了一下,眼尾斜上挑:“那你呢?你的主异能。”

    施宇祈轻描淡写地答道:“也没什么,你一辈子都不会用到的。”说到这些,他想起来什么,转头问他:“你的异能是什么?”

    “我......”牧熙典一时有些无措,他抬起眼睛看向施宇祈:“我没明白。”

    施宇祈善解人意般点点头,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安慰道:“没事,真正要用时,你会掌握的。”

    牧熙典心里见了鬼地嘀咕着你懂什么,面上却一副略带感激的温和表情,朝他笑笑。

    牧熙典自记事起便能自己异能的存在,只不过那是他还太小,有些事情懵懵懂懂的不甚清楚。待到入学院学习后,方知这种称之为异能的东西。

    这是实实在在的、他独有的东西。只是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参透。

    隐隐约约的,他早就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与他同龄的人不少,和他真心交话的却不多。

    他无人可诉,无人可讲。

    施宇祈的声音一把将他拉回神来,面前的人不冷不热:“那是谁...把你养大的?”

    牧熙典歪了歪脑袋,说:“我师父,他一个人。”

    施宇祈问:“你师父是谁?”

    牧熙典说:“阮元。”

    施宇祈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发现自己并不熟知,只好摇摇头,又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牧熙典顿了一下,方答道:“...是个对我很好的人。”

    说来好笑,如今出现在这里,少不了阮元的放纵。

    不知不觉地,他摸出一根青玉琴箫,箫身玉质顺滑,有纯白混杂在青绿中,化不开的交错斑驳。

    “你要不要看看?”牧熙典笑着把琴箫递给他,“他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给我的。”

    牧熙典也不傻,施宇祈这么旁敲侧击地了解他的许多,再结合他温和得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截然不同的神情。不过他并不介意,相比这些,他倒希望面前这个人知道些什么。

    果然,施宇祈听了这话,便接过他手中的箫,轻轻抚摸着,指腹纹路沿着往下感应着冰凉的管身,最后称赞道:“这是个很好的东西。”

    “嗯。”牧熙典应下了,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东西。

    施宇祈说:“你吹吹看?”

    牧熙典无奈地笑道:“我不会吹。”

    “好吧。”施宇祈只能放弃,虽然他实在想听这箫吹出来是个什么效果。

    他伸出手来,笼在那傀儡娃娃的头上,一时间,白金色的光芒充斥着手掌心,自上而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团,温暖耀眼。

    皮下傀儡飞速塑造者肉身,施宇祈还颇有情趣地给它搭配上一间红绿衣裳,先是下半身,而后慢慢地,直至头顶,也渐渐有了个雏形。

    牧熙典一声不吭地看着,不多时,施宇祈将手撤开,他赶忙向上看去,便对上了一双圆不溜秋的大眼睛。

    牧熙典:......

    它的眼球深黑有神,也不知是不是施宇祈有意为之,它的脑袋比身子大一些,他伸出一只手在它面前,小傀儡巴掌大小,有些稚气呆萌。

    它缓缓地眨下眼睛,误会了牧熙典的意思,把自己的小手打在牧熙典中指上,弯眼笑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眼睛大得很,笑起来的时候两眼弯成一条缝,就想两弯半圆般挂在那里,唇线要提不提的,竟有些憨傻。

    牧熙典嘿地笑出声来,扭头问向施宇祈,“它能说话不?”

    施宇祈看着他一人一物,有些无奈:“傀儡是不会说话的,你要让它办事。”

    “哦对了。”经施宇祈这么一提醒,他疑惑问道:“你做傀儡做什么?”

    “本来想找个东西试试那瓶饮料的。”施宇祈将目光从不远处收回,“现在,先看着办吧。”

    “嗯。”牧熙典若有所思地重新低下头,他迟疑了一会儿,小声开口对它:“会走吗?”说着,将手从它那里撤了出来。

    傀儡犹豫了一下,只不过它走的慢,腿短,牧熙典看不下去了,这样下去这只指不定还会帮倒忙,于是他指尖一点,一个圆形透明的保护罩将它笼住,术法微微注入了些。那傀儡倒是聪明的很,不一会儿,便轻松驾驭它在空中飘来飘去,在透明罩内蹦蹦跳跳地转圈,还围绕着牧熙典周围转了几圈。

    牧熙典扶额,“它有名字吗?”

    “没有。”施宇祈毫不留情,“随便叫吧,反正活不了多久。”

    牧熙典:“......”

    傀儡:......

    空荡荡的楼梯楼,王佩欣独自走着,头顶上的感应灯随着来客而闪起。

    一阵不慌不躁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在空旷的空间里尤为清晰,她却恍若未闻一般,拐角转进了一层楼里,中间是昏暗的大走廊,比两侧一排排教室还大似的,简直像个小广场。

    她步伐迈得稍微快了些,后头的人似乎有所察觉般,也跟着一样加快了脚步,王佩欣目光一冷,却没有回头,咚咚咚的声响像有力的鼓点,敲得那从外头投射进的光束不安地摇晃着。

    忽然,脚步声停了,而王大厅也快走到了尽头,王佩欣脚步一顿。

    那尽头拐角处走出一名学生,那披散的头发好似挡住了全部的光线,随着她的身影将前方的光亮一灭,唯独一只眼睛闪着蓝青色的诡异光芒,她比王佩欣高了些,即使站在不远处,也是微垂着眼,正无悲无喜地看着她。

    王佩欣下意识回过头,仿佛方才身后跟踪她的人是错觉一般,她猛地看向那个人,后退一步,拥挤的人群瞬间排开,淹没了自己的身影。

    姬邢加瞳中的光灭了,她抬手,无数面板漂浮空中,有几块掠过人群,轰的一声,化作两堵巨墙落下,将大厅封了起来。

    她像是毫不畏惧这般喧嚷推搡的学生,所到之处,浮板撞开,将挡路的人一个个吸进未知的空间里,回到她的手中,却是一眼不眨的一把捏碎。

    一个接一个,四周的人明显少了起来,她眼神犀利地扫视着周围,落到某处,眯起眼来。

    抬手一挥,两块浮板飞去,锁住少女。

    王佩欣静静看着姬邢加朝她走来,无所谓地笑了笑,她缓缓开口:“我见过你,你和他在校门口。”她说话慢吞吞的,却不显违和感,一字一字地从她口中吐出,语速却不紧不慢,给人以安抚循循善诱的感觉。

    她歪了歪头,显得颇为天真,说:“找我什么事呢?”

    姬邢加眯眼笑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人。”起初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果不其然,竟是这小女孩将他们困在了这里。

    可是严格来说也不全是,他们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便是看见一名黑衣人施术了苑天昴,现在想来,两者都脱不了联系,只是不知这梦境外头会连接着什么。

    姬邢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直入要害:“谁与你合作?”

    王佩欣安静地等着她讲完,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轻轻一弯,倚着墙,漫不经心地靠在那,她笑得很慢,动作细微,好似任谁也察觉不出。

    王佩欣说:“你猜?”说罢,竟是如方才一般毫无征兆地,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姬邢加冷笑一声,不顾一团团拥着的人群,迈步走开。

    只是谁也不知道,角落里,原原本本的坐着的一个人,至始未移动过半分的王佩欣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教学楼下,一名少女站在高树遮蔽的阴影之下,赫然是那天牧熙典撞倒的少女。

    她无所用心地玩弄着肩头垂落的发缕,空气燥热,操场上来来往往人很少,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位站在鲜有人踏足的教学楼面前的学生。

    是纪若和祝判羡进入的那栋,中间的教学楼。

    她素手盈盈一抬,两手掌心于胸前缓缓张开,动作轻柔优雅,眉目间赏心悦目极了。令人诧异的是,两手间使出的术法却强势的很,紫光触及教学楼入口,刚才还看不见的屏障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掷一枚石子,涟漪一层一层泛开,而后无声地化开。

    那长久的、诅咒的封印,自此销声匿迹。

    少女颇为愉悦地笑了声,再晃眼间,竟是不知移步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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