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师兄，这沈思逸，他这是怎么啦？！”茗卿卿站在一旁持箭拉弓，瞄准被困于阵中心的沈思逸。

    “他看样子像是已经被魔物操控，只是不知还有没有被唤醒的可能。”顾瑾安在一旁加固阵法，避免其恼怒冲出。

    如果只是单纯影响到心智，还保有人性，身为仙门弟子他们不能随意铲除，该救还是得救。

    “那我去试探一番。”沐风染收起长剑，冲入阵内。

    只见他身形轻扬，旋身错步间，竖起二指点于对方胸膛，随后又脚尖点地借力弹起，直击他双肩肩头，接着又左右腾挪，换了数个身为。

    但那沈思逸好像不受影响，依旧对着沐风染就是一阵左扑右打。

    沐风染灵敏闪躲，没被他碰到分毫。

    他冲阵外的顾瑾安喊道：“诶，顾师兄，这人好像死的透透的了。”

    人类都有十二经脉、三百多经穴和众多经外奇穴和阿是穴，刚刚他一番操作下点了几个特殊穴位，每个穴位都会有不同反应，但他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在这‘活蹦乱跳’，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只是一具毫无脉络运转的□□了。

    确认了消息的顾瑾安了然。

    “师尊。”他缓步走向正在默默观战的君墨雪身旁，朝他握拳鞠躬道：“这位沈先生已逝，当下是被魔物所控，是否要铲除？”

    “嗯。”君墨雪轻轻点头应到。

    随后顾瑾安又向监镇汇报了具体情况，确认无误后便令茗卿卿拉弓射杀。

    一番折腾后，沈思逸死于茗卿卿剑下，

    樱盏见无碍了，就着房屋旁的大树一路攀爬下来。

    她跑至君墨雪身旁，躲在男人身后，朝沈思逸探头看去，只见此人皮肤已经是彻底乌青发黑。

    沐风染向前，将他上衣全部扯下，只见他左胸口处从胸到背，捅了个彻底，其他地方所有经脉浮现在身上，密密麻麻，变成了如墨的黑色。

    顾瑾安从怀中拿出素帕，包裹住二手指，扒开那伤口看了看：“是剑伤。”

    樱盏瞧见那伤口很明显不是刚有的：“刚刚你们并未用剑伤他，那他是先被剑捅伤，最后再被魔物所控来到这里？”

    “是，又是魔祖殿那两位的手笔了，他们只能控制无灵魂的死体，若想操控，必须先将人杀害。”君墨雪沉声回到。

    “此等魔物，真是作恶多端啊！”监枕拄着拐杖直跺土地。

    片刻后，沈思逸的尸首又化成灰烬，只留下一身衣物，暨掌柜命伙计将院落洒扫了一番。

    大堂被闹，邪祟铲除后，白事还得继续。

    ***

    因阿彩在京都的亲朋好友赶来吊唁需要些时日，白事一共办了七日，樱盏几人便守了七日。

    这七天六夜再无其他邪祟来闹事，但越往后延，氛围便越沉重，樱盏几人都预感在最后出殡那夜,必定有事发生。

    秋季的午后，院子里的树都落光了叶子，云压的极低，仿佛将整个暨家府邸都被裹进了灰雾里，要将他们压碎一般。

    灵堂内正在诵读祭文，下方跪坐着披麻戴孝的眷属，大堂后方已经有人开始清点出殡途中需要用到的纸扎明器，运载灵柩的灵车已经停在了院门口，车身插着幡旗，随风飘动。

    后方庭院内，君墨雪又给其他几位徒儿安排了些琐事，叫着月颖盏陪自己画符，此时石泉边只有他们二人。

    说是画符，但月颖盏也只在研磨，她对这类写写画画的东西毫无兴趣，乏味极了，手头忙活了一阵后没了耐心，停了下来。

    樱盏坐在君墨雪身旁，手撑着下巴，朝君墨雪委屈巴巴的提议：“师尊，你能不能教我一些可以对付魔物邪祟的方法啊？”

    “怎么了？你的剑法学得如何了？”君墨雪并未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看向女孩的脸庞，只见樱盏一脸认真。

    樱盏朝君墨雪面前的茶盏中倒满茶水：“这样当面对魔物突袭时，我也能有保全自己的手段呀，不用向先前那样被放在屋檐上，太没面子了。”

    “而且在战斗中，大家各有各的本领，我却需要师尊抽身保护，那这不是累赘吗？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将茶壶往面前一推，噘着嘴，脸色略有一丝不悦。

    君墨雪轻晃了晃小徒儿倒满水的茶盏，眼神闪过一丝了然，抿嘴喝上一口。

    这类事情樱盏同君墨雪说过很多次，对于她的性子，君墨雪算是摸得清楚了。

    “行，但有一个要求。”他放下茶盏，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从今往后，除了夜间歇息这类特殊时刻，往日里你得寸步不离跟着我。”

    “啊？“樱盏一愣，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为何？”

    “您教导沐风师兄他们时，都没这般要求。”

    君墨雪身子轻轻向后靠去，语气坦然道：“仙魔妖道，相生相克，仙门弟子自幼对这些耳濡目染，与他们而言，这些东西与其说是学识、不如说是常识。你半路出家，若无人手把手的教，便是盲人摸象，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既提出了要求，我这当师尊的便应当尽心尽力，尽好传道受业解惑之责。”

    他话里话外之意均是“为师之责”，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理所应当。

    这番坦然，反倒让樱盏挑不出毛病。

    好像…的确是这样？

    况且这要求是自己提的，如今老人家答应了是好事，就怕他不答应呢，还是莫太斤斤计较，免得师尊反悔。

    “行，从今往后弟子跟在师尊身旁孝敬您！”

    樱盏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君墨雪顿了顿，轻叹一声：“倒也不必…用孝敬这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孝敬，应该的！”樱盏又给君墨雪酌上一盏茶。

    君墨雪垂眸，望着从茶水中飘出的热气，思索片刻后，决定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他轻抬右手，拦住了月颖盏续茶的动作。

    君墨雪的手白皙有力，指节匀称修长，骨节分明，但轻搭在樱盏手背上时，刹那间，樱盏感觉自己竟动弹不得分毫。

    他缓缓开口，声音极轻，但意思明确，容不得小徒儿拒绝：“师徒名分与血脉亲情终究不同，毕竟不是真父子，不妥。”

    君墨雪全神贯注的望向月颖盏，瞳孔里倒映着女孩的轮廓，

    月颖盏垂眸望着握住自己的双手，眼睫轻轻颤动。因常年握剑，君墨雪带着薄茧的掌心覆上来时，轻微粗糙的纹路摩挲过她的手背，带来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樱盏心中开始思索君墨雪此番举动是为何。

    男人此时的反应，肯定说不上是符合常理，按照他往常理念，肯定是认同师徒有别，以往世间传统也是默认师徒如父子，那他此时举动…是她哪里说错了话吗？

    终身为父？

    孝敬？

    难不成君墨雪觉得这些语句把他说老了，心有不满？

    她小心翼翼看了看旁边男子神情。

    君墨雪此时也正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眸底泛着细碎的光，他眉间轻颦透着认真，将女孩牢牢锁定在视野中央。

    樱盏偷偷咽了口唾沫，没想到小小一句话君墨雪却这般重视，她实在猜不透这底层原因，只得小声轻轻答道：“知晓了，师尊。”

    君墨雪得到回复后又再看了女孩片刻。

    他忽而轻轻一笑：“刚刚的话没听太清楚，可以再和我说说吗？比如说……知晓了，何事？”

    樱盏眼睛微微睁大，一时之间没想到君墨雪会如此耍赖。

    见樱盏未有反应，君墨雪手肘轻靠石桌，撑着下巴，歪头看向樱盏，又重复了一遍：“感觉阿盏刚刚知晓的那件事情十分重要，可以再同我讲一遍吗？”

    他可不能再让阿盏加深“师为父”这种观念了，他想当的可不是阿盏的父亲。

    樱盏抿抿嘴，不确定的小声重复了一遍君墨雪的话：”师徒名分与血脉亲情终究不同，毕竟不是真父子，孝敬之事……不妥。”

    君墨雪莞尔一笑，甚是满意。

    他随后手腕轻轻一带从樱盏手指躲过茶壶，接替了小徒儿手头的活，向她茶盏倒茶。

    “师尊，我自己来便可。”樱盏忙起身想接过茶壶。

    她发现自己真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师尊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无事，你坐下。”君墨雪话语轻柔，倒置七分满后，利落收尾，将茶盏推到小徒儿面前。

    他目光温柔又克制，说出了心中思虑：“我只是觉得，阿盏最近同我生疏了，而且面对我竟有了丝紧张之意，不知为何？”

    他可记得曾经小徒儿在泉中可是……热情得很。

    但樱盏听到这句话，却是摸不着头脑。

    生疏？

    他们二人，何事亲近过吗？

    而且师徒之间不就是应当这般，清清淡淡，点到即可？

    当然，樱盏知道这些话绝不能就这样径直说出来，她寻了个由头：“可能是来到人界事多任务重，光顾着处理水妖一事了，冷落了师尊，实在抱歉……”

    君墨雪听后，脸上浮现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

    这理由找的很是合理，合理的过于敷衍。

    他觉得还是莫把小徒儿逼得太紧：“罢了，曾经如何暂且放下，只要阿盏记得今后陪着我——寸步不离的陪着我，即可。”

    樱盏沉默片刻，随后点点头。

    她还是别去细究师尊到底是什么意思吧，可能当师傅的就是这样，性子古怪，阴晴不定，当徒儿的也摸不清套路，她还是乖乖学艺得了。

    “那师尊，在我还未有仙法之前，若再次遇到那魔君与水妖，你们无暇顾及我，我又正巧遇到威胁，我该如何自保？”她身子向君墨雪轻轻靠去，眼神一脸认真。

    虽然师尊是个什么意思她不明白，但该问的还是得问。

    虽说前几次遇到危机她都置身事外，未被威胁到半分，就连今日沈思逸突然发难那一下，也是师尊反应快护住了她，但她不可能次次命大，真让师尊保她一辈子吧？

    况且…

    她又想起书境中看到的画面。

    这人曾经伤害她，不知为何如今又护她，怎么想都觉得是个隐患，还是别太依赖了。

    君墨雪问道：“你想知道打败被梦无眠所控怨魂的方法吗？”

    “嗯。”樱盏点头。

    君墨雪身子轻向樱盏靠去，凑她耳畔满脸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