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就是这般密,像黏连的藕丝,万物在渴求它,愿其赐予生灵新的生命。
廊外隐隐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阿娘~这是春雨吗?杏花姐说,在头上淋春雨,能一夜之间长高不少呢!”
另一处传来了女子的轻笑声,紧接着脚步声渐近,女人似是走近抱起了孩童。
女人忍着笑道“你这小傻子呀,杏花姐姐说什么你都信吗?嗯?”
孩童似是有些迟疑,又含糊道“是,是啊,因为……杏花姐无论说什么都很真啊!而且杏花姐对我很好,是不会骗我的……”
话音顿了一刹,孩童转瞬又得意洋洋道“就是这样是的!就算杏花姐骗阿娘也不会骗我啊!”
孩童更激动了,声音忽而大了起来“杏花姐更喜欢……我……唔”
孩童的口似是被女人捂住了。
廊外传来了女人因紧张而低压的声音“毛孩子大叫什么,公子昨晚醉了,现在还在睡着,要是打搅到公子……那不是我们能担待的起的……”说着,声音渐远了,伴着似是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四周没有了人声,只有雨声仍在淅淅沥沥。
晏却离躺在床榻上缓缓睁开眼,棕色的瞳很剔透,像皎皎的月未经一丝尘埃的污染,可又向潭底的水没有波澜。
静默片刻,晏却离刚想起身,一手方才撑起,脑中却一片刺痛,动作一顿,不禁蹙眉。
昨晚好像喝了很多酒,离宴后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他是怎么回府的?好像见到了那个人,应该又是做梦吧。
醉酒的人原来也会做梦,如果真是他就好了。
愣神片刻,窗外的雨忽而大了。
大概是暮云接了他。
暮云是那个人给他挑的近卫,那人离开后的五年中一直忠心耿耿。
晏却离起身穿好衣物,梳理完发冠,便向门外唤道“暮云,进来”
话音刚落,随着推门声响起,暮云一只脚便踏了进来。
暮云身形屹立,身着黑色束腰长袍,束发高高扬起,腰侧佩剑,黑靴带着一丝水气,眉眼中透着英气,看着很是严肃。
暮云似是每日都是这般模样,可今日的暮云面上却泛起了几丝红晕,配剑上还隐隐露出一条青色剑穗。
他到晏却离身旁站定,恭敬道“公子。”
按暮云的性子,剑穗这东西应该只会让他觉得碍事吧。
而且这剑穗,好像在哪见过。
晏却离片刻无言“昨晚可是你去范府将我带回来的?”
“是。”屋内一片厮,晏却离点了点头,唤小厮置了杯温茶。
见晏却离不做声,暮云一板一眼道“青萍姑娘今日前来拜访,愿同您共议南绮一带流民安置事项。”
晏却离默默的想,青萍,应该是了,好像看到过她拿过这剑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往日自己竟然都没注意过这两人。
晏却离面无表情,口中微微含下一口温茶,微微点头。
暮云又接着道“朝廷今日也来了信,信使面露焦急之色,说是让您慎重考虑来信内容,且今日必要做出答复。”
听到“朝廷”二字,晏却离放下杯盏,叹了口气,却道“还是,先请青萍姑娘前来吧。”
可慕云却没动作,晏却离疑惑道“还有事?”
暮云抓头,不自在道“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晏却离“嗯”了声道“你说。”
暮云踌躇道“公子……你要不要,找个婢女什么的,就……伺候您,您看我一个粗心大男人,有些事情再周全……那也还是比不过女人不是吗……再怎么说您也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那范公子出趟门都得带三四个侍女,虽然您不怎么喜欢别人伺候,但有些时候还是得备着几个侍女什么的……”
晏却离没作声,倒了盏茶。
暮云又扭扭捏捏了半天“就比如说,昨儿个晚上……您喝醉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安置您……我是第一次看您喝这么多……”
晏却离心道,早看出来了,不然他也不会现在还没有等到一碗醒酒汤。
屋外的雨又大了些。
暮云又抓了抓头发,他一紧张就这样。
晏却离静静的看他“别抓了,再抓头发都没了”又道“我不喜别人侍奉我,从幼时就这般,不论男女都是如此,你应该早就知道的。”晏却离顿了顿,“但你既已提了,那现今这般确实有失妥当。”
听到这里,暮云赞同的点头。
“……所以,你去和别人学吧。”
“啊?”暮云呆滞了。
“没听清吗,我是说,你去学,怎么照顾人,怎么熬醒酒汤……”晏却离神色认真,又含下一口清茶,放下杯盏接着道“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只会舞刀弄枪的,不会照料别人,就算有姑娘心仪你,最后小心也会因为不会照料人家把人家逼走。你说你是粗心大男人,现在你公子我,给你这个机会,变成细心大男人。”
暮云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何自家公子就扯到这些事情上了。
关键暮云还觉着公子说的的真没错,莫名的有些感动。
心道,公子想得真周全,这是为了我而考虑啊。
晏却离看着暮云脸上的表情由呆滞变换成了感激,不禁十分欣慰。
拍了拍暮云的肩道“其实公子也知道,作为一个近卫,整天忙东忙西,确实有些吃不消,所以从今天开始你的俸禄翻番,必要时也可向我请休。”
暮云感激涕零“谢谢公子,公子的一片苦心,暮云当毕生难忘啊!”
晏却离看暮云这模样,心想,不愧是那人的眼光,选的人有够傻的。
他应了一声,便道“既然已无事,那就快去唤青萍姑娘去偏厅共议要事。”
暮云应了一声,从屋旁站岗的守卫那拿了把油纸伞便踏着雨匆匆离开,只留下了雨声伴着水声。
好一个来去如风的傻男子。
晏却离走出寝居顺着木廊走着,木板上有些潮湿,庭院里置了缸白莲,是那人种下的。
还未到花开时节,只有满刚碧叶,它被雨打得发抖,可却未曾低头,层层叠叠的,大叶护着底下的小叶,像极了那时那个人护着他替他挨那一箭姿势。
那个人高高的,把他整个人都护在怀里,中箭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抖了抖,可却抱他抱得更紧了。
晏却离拐进偏厅,随意的倚在木椅边上,一手撑着头,心中微涩。
在那一箭之前,晏却离信任的只有父亲,可在那一箭之后,他信任的人不再只有父亲。
虽然事后那人对他坦白,他穿了护甲否则不会义无反顾,可晏却离不管不顾。
晏却离想让那人跟着他,想让那人做他的近卫,形影不离的那种。
那人却不愿。
那人说,他不愿意同官宦人家扯上干系。
那时晏却离十四岁,那人大他三岁,腿长,走得很快,也不等人。
晏却离每日都巴巴的跟在他屁股后头。
晏却离小时候不常说话,那人被他跟得几近崩溃。
只要那个人停下来看晏却离,晏却离就重复那句话“从今以后你跟着我吧。”
父亲是朝中重臣,任职翰林院,是天下书生的领头人。
父亲是直臣,万事都为天下黎明百姓。父亲受百姓尊敬,皇帝重用,权势浩大,大到了令大多数朝廷官员都忌惮的程度。
怪就怪你生成了晏亦渔的儿子”这是刺杀他的人对他说过最多的话,晏却离没有什么表情,听惯了。
那时晏却离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他不想成为朝廷之争的牺牲品。
那人武力高强,定可护自己平安。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可以完全是自己的东西。
他愿意为了救他而死。
那时晏却离缺的就是这种人,父亲给他派了很多近卫。
可他们真的愿意为了晏却离去死吗?晏却离一个都不信。
有一次刺杀,晏却离差点真的丧了命。
刺客将晏却离绑到了一处深山里,晏却离逃跑失败了。
他一手握着臂膀,看着鲜红的血液不断从指缝钻出,浸湿了衣物,再顺着手臂滴落,竟然有一丝快感。
他看着刺客节节逼近,然后刺客的短剑抵在了晏却离的脖间。
晏却离却没有反抗,他的近卫,在他的眼前全都殒命了,足足二十个。
晏却离心想,那人今天来晚了啊,我应该会死吧。
剑正要捅下去。
刹那间,刺客却直接被一箭射穿了喉咙。
近在咫尺的剑锋瞬间飞离了晏却离,将他白皙的脖颈划出了一条血痕,刺客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晏却离却不在意,看着箭来的方向,露出了笑容。
那是专属于小孩天真无邪的笑容,但莫名惊悚。
晏却离看着刺客的尸体,慢慢走过去,从他的衣服中摸索着什么。
身形忽地一顿,找到了,是令牌。
又站起身来望着刚才箭来的方向,将令牌扔向了尸体。
那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出现在晏却离的面前。
看着晏却离微笑的表情,神情有些复杂“你又不怕,干嘛缠着我护你,官宦家的小孩就是……”
可晏却离这次没再说“从今以后你跟着我吧”,而是收起来笑,慢慢拉起了那人的衣摆,说“你护我睡一夜安稳觉,我不缠你,行不行。”
晏却离的手抖得很厉害。
那人微怔。
那人也看到了那块令牌。
晏却离抬起脸看他,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两眼一黑,直接向那人倒去。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晏却离过了半月才醒。那人顶着眼下一片乌青,面容憔悴的随了他原先的意,做了他的近卫。
但却并不贴身,很多时候见不着那人的影,可却总能保护他。
不是看到了那块令牌吗?为什么非但不怕……反而,还选择留在他的身边呢?
那人很厉害,也很好。
下雨时为他撑伞,烈阳时不忘带着他的手帕,总是督促他读书,为了让他能够自保还哄着他跟师傅学功夫,偶尔他也会来指点一二。
那年祈愿时,那人鬼鬼祟祟在桃木上刻了一句“愿尔安康,护尔安宁”被晏却离偷看到了。
晏却离没告诉那人,其实那块桃木一直被他留到现在。
晏却离本以为,那个人已经完完全全是他的了。
可是却在那人的寝居,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绣春刀,锦衣卫的绣春刀。
不止一把,很多,藏在暗格里。
那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晏却离曾经告诉过余渊时,他需做的仅仅是守护,有人要杀他,挡回去,仅此而已。
晏却离想,余渊时,你不听话。
余渊时,你在给我报仇吗,你不怕碎尸万段吗。
晏却离没向余渊时提过,跟着他的时候更多了。
可却总是跟丢。
余渊时真忙,忙着见形形色色的人,找不到一处固定的位置,飞檐走壁,神出鬼没。
晏亦渔接连数月上书朝廷彻查刺杀之事,刑部杳无音讯,皇帝震怒。
晏却离说“父亲不必为我挂怀,此事恐怕不是一般人所为。刺客中有锦衣卫,品阶不低。”
锦衣卫和禁军一样都是由皇帝直接统辖,刺杀之人是锦衣卫,虽不能指明凶手是何人,但能表示幕后之人的手一定深入了朝廷。
这已经到了皇帝都要忌惮他几分的地步。
这样的人,必成大患。
不只是对晏亦渔来说,更是对天下黎民百姓而言。
“父亲一心为天下苍生,难免有小人在暗中作祟,可若再如此,恐会打草惊蛇,我知父亲是不愿让我受这血肉之苦。可敌在明,我们在暗。您也常告诫我,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过就是这点苦头而已。”
所以晏却离忍到了现在。从那日被刺杀之后,他一直在忍。
新帝登基,改朝换代,年号成了明机一年,可来杀他的人并没有少,他在忍。
父亲在明机二年的宫变中死去,他还在忍。
余渊时也在明机二年,在城南的野草中血肉模糊的死去,他一直都在忍……
不对,余渊时没有死,那具血肉模糊的男尸根本不是他!
余渊时,终有一天,我会找到你,我知道你没有死。
余渊时,为何不归,我找你许久,你竟无一丝留念。
余渊时,你不知道,我早已知晓,你同朝廷有牵连。
余渊时,你究竟为什么……
余渊时,你不是说……护尔安宁吗?
那时的晏却离总是想,万一,万一我再厉害一点就能找到余渊时了……
正想着,脚步声打断了晏却离的思绪。
屋外的雨停了,只有几行水帘沿着屋顶滴滴嗒嗒。
暮云领着一位面容清丽的女子行至了侧厅中。
女子以往都是独自前来,这次不同的是,这次她携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儿童。
孩童头顶上用红色发带扎的一簇小辫,莫名显眼。
暮云一本正经道“公子,人带到了。”他站到了一旁的门边。
“晏公子,别来无恙。”女人款款行礼,白皙的脸上浮现了笑意,眉眼弯弯,浅青色的衣袍翩翩,衬的人有几丝清冷。
“青萍姑娘……不必多礼”晏却离瞟了暮云一眼,暮云还是一本正经,见晏却离瞥自己甚至有了一丝疑惑。
青萍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将身侧的孩童向晏却离面前推了推,道“这是我在南琦一带行医游历时遇到的孩子,现在……已是被我抱来养了,名为叶荷。”
孩童的手紧紧握着青萍的手,青萍弯下腰,温柔道“叶荷,向公子问好。”
叶荷一双大眼直直的盯着晏却离,漆黑的眼珠衬得叶荷煞是可爱有趣。
叶荷行礼,讷讷道“公子好……公子……”
晏却离向叶荷问好,见叶荷欲言又止,有了一丝疑惑“叶荷有事?”
叶荷赶忙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头上的小辫不住摆动,可摇完头又开始点头,最后竟直接跑到了青萍的身后,抱着青萍的衣袍,把头埋的死死的。
晏却离不禁失笑,这孩童还真是有趣。
青萍似是有些无奈,抚了抚孩子的头“这孩子一害羞就总这样,公子见笑了。”
随即征了晏却离的意,让暮云带着叶荷去了别处,好与晏却离共议。
晏却离给青萍赐了座,让小厮送上了温茶,便等着青萍汇报流民的境况了。
“公子,现在南琦一带……千万流民失所,民生不容乐观”青萍柳眉微皱“都已是揭不开锅了,不少百姓当街卖子……现今又正值初春,河道雨水积累,四处堵塞,水都漫到人家的宅邸里了,漫水不过两天,前些天就出现了一种新的疮病,刚开始接触时,竟令我都手足无措,高热不退,嘴中长满疮包,疼得人进不了食,说不出话,好在现今我与杏花已配出了药方,但效果也是甚微……病情刚好不容易有好转,又接触了积水,病好了也会再病一轮。”
“疮病的起源是积水,南琦官府可下令清理过河道?”晏却离手指摩挲着杯口。
“命令下了,可却无人力,自新帝登基,国库亏空,一日不如一日,如南琦这般本就较为贫苦的地界,就算拨了银钱下去,大抵也会被贪官污吏私吞。”青萍叹气“实在有心无力。”
李氏皇帝并非贤主,这是晏却离很早便意识到的,若李氏贤明,那么父亲就不会死。
只有晏却离知道,那次的宫变,是李氏为了除掉父亲而演的一场春秋大戏。
李氏一味牟利,刮取民脂民膏。而父亲直言进谏,在朝中威望过高,不得不除。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皇帝要他死啊。
那日下着雨,父亲站在宅邸外望了他一眼,招他过来,晏亦渔说“今日一别当永别,阿离,为天下黎民百姓,为父离开了,今后,记住为父对你的教导。”
晏却离红了眼眶,什么为天下黎民百姓,骗人的……
分明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李氏,你凭什么做皇帝。
“可我怎么听说,南琦起死回生了呢?”晏却离看着手中的杯盏,又抬眼看青萍。“虽说还有流民居无定所,风餐露宿,可也没到无能为力的地步。”
青萍笑了“这就是我今日要同您讲的事了,是朝中的一位大人,是一位武官呢,刚得皇帝垂青不久,见南琦民生疾苦,竟用黄金百万,制作清理河道的器械,安排人手,将河道全部都清扫了个干净,现今得了民心呢。”
“以一己之力,得了民心”晏却离若有所思“功高盖主……且是武官,如此出头,皇帝不会不忌惮他。他的仕途,不会好过。”
“令人生疑的就在这了,这皇帝非但没忌惮他,反而大大有赏,赏了黄金珠宝,赐了宅邸,还拨了万两白银充做军饷,毫不忌惮。似是……十分坚信那位将军绝无二心呢。”
“这些年我未曾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晏却离道。
这些年,自父亲死后,父亲生前所安排的人手全都行动了起来。五年的时间,晏却离几乎在外从不露面,只用下达指令,各行各业的人脉便可以翻涌起来。晏却离时常会请三五个谋士一同清谈,朝廷的动向,这些年他摸的不能再清楚,和现今却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号听都未听说过的人物,实在蹊跷极了。
“可他若是皇帝的人,那便不会以他的名义让南琦起死回生。”晏却离沉吟片刻“姑娘去寻暮云,从库中先取半月用药所需的银两,再取些给行医队伍中的人置些新靴,我府中死士多,拨给姑娘二十位,必要时让其清理河道街道,以免疫病滋生。再点十位木工,修缮房屋,事务繁多,当有劳姑娘了。”
“公子何足挂齿,该道谢的应是我了,公子将我赎回来,助我游历行医,是莫大的恩赐。”青萍微笑,粉唇抿了抿“我想……像公子这样的有才之人,当尽快入朝为官才是。”
明机一年,父亲死后,皇帝愿晏却离守孝三年后承其父位以佐圣心。
李氏的父亲在位时同晏亦渔共商国是,开创一片盛世,世人赞二人贤主能臣。
可李氏杀了他父亲,逢场作戏,难道不可笑吗?
晏却离没有拒绝,也不能拒绝,他忍着恶心,提笔写上“谢帝隆恩”。
晏却离同皇帝提了一个条件,五年,他要守孝五年。
晏却离没有畏惧,而是觉察到自己的渺小,他需要时间,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在很小的时候,晏却离偏要做山中的隐士。
可在这些年间,父亲的死,余渊时的离开,都在告诉他,他要入仕,他要向上爬。这五年派出的探子也都在告诉他,李氏非能主,维持繁华的只有长京一带,为天下苍生,为心中大义,隐士也总会走出山林。
晏却离微微一笑“是的,我有意为官,五年守孝期将过,不知入朝时,该是怎样一番景象。”言毕,晏却离便让青萍去寻暮云了。
屋外的雨已完全停了,檐上也没在嘀嗒着水珠。
缸内的碧叶被雨水洗得愈发透亮,晏却离却感到一丝寒意,唤人取了件披风,看来冬天的味道,还没有散尽。
暮云在府邸门口送着青萍,马车被拉动,暮云却久久伫立在那里,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不肯挪开眼。
忽然,马车木窗的遮帘被掀开,青萍探出了头,依旧眉眼弯弯的笑着,她向暮云招着手示意下次再见,暮云也招了招手,身形透着落寞。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一面呢?
马车内,叶荷紧挨着青萍,悄咪咪的问“阿娘……公子真的是公子吗……”似是怕被别人偷听似的,还压低着声音。
青萍有些疑惑“怎么了?”
叶荷嘟囔“既然是公子……那为什么,好像……比杏花姐,要漂亮上许多……”叶荷嘟嘴,别扭道“分明……公子是男人,杏花姐才是女人……”
青萍一怔,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