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妮步履稳健，命令道：“给我起来。”
军人世家的女儿身上，不怒自威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她站在瑟琳娜面前，微微扬着下巴。
“幽灵海渊的呼唤？”艾丽妮笑了笑，把瑟琳娜拉到眼前，“你真的以为，我是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回来的？”
四目相对，瑟琳娜目光在闪烁，她的气息紊乱，让艾丽妮想起艾伊尔说过的话。
瑟琳娜，作为幽灵猎人号的道德上线，估计还是个纯情小朋友。
艾丽妮忽然想笑，她在狂风骤雨呼啸不停的夜里，在昏黄的灯光下用眼神描摹瑟琳娜的眉眼轮廓，发自内心地勾起唇。
“会接吻吗？”艾丽妮问，“要我教你吗？”
她没有等瑟琳娜的回答。
艾丽妮幻想过与瑟琳娜接吻，强大又凌厉的海盗，唇齿间是否会和她的枪支一样带有火药味，她的吻又会如何。是霸道带有侵略性，还是与她的外表相悖的缠绵悱恻，温柔细腻？
当真真切切贴上那片魂牵梦萦的唇瓣之后，幻想修饰过的美好一点点转变为真实的触感。
没有美化后的完美，但温热的柔软还是让她的心脏狂热得不知疲倦地跳动。
瑟琳娜在接吻时有些懵懂，她轻叩牙关三两下，才知道要探出舌尖来与她共舞。
瑟琳娜在接吻时，同样有些笨拙，任由艾丽妮攻城略地，占尽先机，吻到情深，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换气。
艾丽妮又笑，在一吻结束后。
“你该不会真的是第一次……”
瑟琳娜眼眸幽暗，好像想放几句狠话，抿了抿唇，不知道是在回味，还是在措辞，终是欲言又止。
艾丽妮莫名心情大好，想着到底是邪不胜正。
若不是窗外风雨太凶狠，她甚至想吹声口哨，就像瑟琳娜得意时那样轻佻的举动。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回来了吗？”艾丽妮轻声问。
她想，瑟琳娜大概会反过来挑衅几句。
但瑟琳娜没有。
瑟琳娜望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好像想确定什么。
今晚的瑟琳娜莫名的弱气，也许是白天那些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消磨了她太多的精力。
此时的她就像被抚平所有尖刺的小动物，温顺且没有攻击力。
真稀罕。
这样想着，艾丽妮也不舍得抓着她了。
她引着瑟琳娜躺下，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金色的长发散落在雪白的军裙上，很漂亮。
艾丽妮轻柔地抚摸瑟琳娜的肩，略施力道为她揉按肩胛后靠近颈部的、僵硬的肌肉。
她为瑟琳娜梳理对方疏于打理的、胡乱扎起的金色长发。她把她鬓角散开的发一点一点别到耳后，在触摸到她耳廓的时候，瑟琳娜有些躲闪。
艾丽妮不以为意，理完了才看到她耳朵有些发红。
理完乱发后是揉开紧皱的眉心，瑟琳娜闭上眼睛，只默默觉得奇怪，明明是两个人待在一起，却比独处时更加自在自得。
感觉艾丽妮的手停了，瑟琳娜睁开眼，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艾丽妮神色不明，“手感不对，感觉这里。”
她揉了揉那一小块皮肤，“皮肤不行了，你最近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觉。”
“没有。”瑟琳娜很老实地承认。
“以后天天监督你作息。”艾丽妮戳了戳她的脸，忽然想起以前在军部的时候，同僚们说的玩笑话：在冷厉的女人，戳起来脸也是软的。
原话是某个更加偏女性化的部位。
艾丽妮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向下偏移，瞟了一眼瑟琳娜胸前的柔软。
瑟琳娜抱着她的帽子，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好啊，以后。”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艾丽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在她入睡前，瑟琳娜已经迷迷糊糊地将头歪向一边，比她睡得更沉了。
生物钟唤醒她时，窗外天色泛白，空气中沁着凉意，好像昨夜的狂风暴雨只是艾丽妮的梦。
她翻身而起，房间的摆设分明属于瑟琳娜。
艾丽妮简单洗漱后往甲板上走，靠近舱门的地方，安德鲁和罗宾在比对着海图讨论航行的方向，远一些，一位陌生女子面对漂浮着浮冰的海面，悠长地吟唱着不知名的歌曲。
艾丽妮的目光越过所有熟悉或陌生的人。
最遥远的船头，海盗船的主炮旁，瑟琳娜背对着所有人，用她从不离身的望远镜观察着遥远航线的天际，一身黑色风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一切都像那个艾丽妮未曾向任何人提起过的梦。
她穿过一个又一个船员，来到瑟琳娜的身边。
“那位是露娜，昨晚第二批到达的访客，除此之外，两个小时前，亚伦的亲信们在温蒂妮的帮助下登上了幽灵猎人号，四十七分钟前，罗宾说船尾拖的网里网到了几条不得了的鱼——莉莉安娜，捷克，还有他们那一帮子人。”
瑟琳娜不急不慢地说，她举止从容，一点也看不出昨夜里枕着艾丽妮大腿、温顺且柔和的模样。
“此去极北，未来要怎样发展，你们有想过吗？”艾丽妮问，同时心里不免可惜，暗自回味昨夜的瑟琳娜限定弱气，“要怎么活下去，物资如何获取，资源如何分配，要建立怎样的政权，由谁来领导，由谁来执行？”
瑟琳娜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尚在讨论中。”
“也许我们的后人会分裂，会内讧，会彼此争斗，刀剑相向。我们的意志无人执行，我们的孤注一掷无人知晓，我们的远行被定义为逃避，我们挖掘出的宝物终将给这个世界带来不可阻挡的灾难。”
“但是至少……至少我们已经做到了我们能做的一切。”
瑟琳娜像是在给自己决心，她的目光从无穷远的海平面流转到艾丽妮的脸上，碧绿的眼眸对上湛蓝色的眼。
就像在军部的拘禁室，艾丽妮看向受制于人却不见丝毫破绽的瑟琳娜。
就像在幽灵猎人号的甲板上，瑟琳娜越过层层围观的水手与海盗，与被束缚即将沉海的艾丽妮对视。
“至少，我爱你。”
瑟琳娜坚定地说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