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六。

    这是时隔三年,我再一次来到伍钧的家。

    伍钧说,我到小区门口了,直接给他打电话。他给我发过来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我记的滚瓜烂熟,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换。

    这里位于本市郊区的别墅区,如果不是伍钧来接,我确实找不到路。

    他穿着拖鞋,卫衣下面还是灰色的睡裤,就这么来了。当他出现在我面前,姿态自然地接过我背着的包时,我才认出他来。

    我们并肩走在小区路上,路边开的是蓝楹花,视线的尽头一望无际,看得出来是一座湖。他并不看我:“你好像长高了。”

    女性到十七八岁就不长了,更别说我那会已经二十二岁。

    见我没出声,他说:“反正有点不一样。”

    伍钧的家是一栋独门独户的小别墅,一进他家,他先是带我转了一圈,又带我欣赏了二楼宽大的阳台,才把我带到了一个房间,让我坐在这里等他,他去给我倒杯果汁。

    我环顾着这个房间,整个房子因为过于空旷,没什么人气,这个房间也是。我估摸着,这是一间空闲很久的客房吧。

    直到我瞥见床头柜的抽屉开着的半个口。

    一条皱巴巴的男士内裤就那么耷拉在那里。

    霎时间,一股血冲上我的脑门,我坐在这里,但是好像坐在万人剧院准备表演,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站起来踱了两步,不知道踱了多久,等我推开门出去时,看到楼下的开放式厨房里,伍钧趴着腰在给我倒果汁。

    旁边是切开的半个西瓜,榨汁机里是鲜艳可爱的西瓜红。

    于是,我回到卧室,喝着他给我榨的西瓜汁,他坐在我旁边,问我:“你没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

    “你家比之前大很多了。”我老老实实说。

    四年前,我还在学校挣扎着准备高考,伍钧也初出茅庐,为节省开支,只租了一个小单间。

    “我前段时间去了你们学校。”

    这话一出口,我的心顿了一下。

    “时间太赶,也没来得及联系你。”

    “没事的,我也忙,平时。”我说。

    “你跟舍友平时相处得怎么样,如果她们再欺负你,你可以搬来这里,你已经大四了,也没什么课了吧?”

    “没有,我跟舍友相处得挺好的,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说。

    “我从来没觉得你是小孩子。”

    伍钧其实只比我大两岁。

    只不过他比我聪明很多,我比较蠢笨,18岁认识他,那会我还在饭店打工,最底层的服务员。后来重新回到学校,19岁参加高考,高考考了两次。

    考上大学后,我们就再没见过了。

    去年过年,他祝我新年快乐。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交集。

    跟伍钧的这次见面,梦一样结束了。伍钧说要送我,我坚持坐地铁。回学校的路上,我想,伍钧这次约我见面,难道只是为了请我喝一杯西瓜汁?

    地铁上信号不好,下了地铁,我才看到伍钧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下周见,直接去,到了给我打电话。”

    回到宿舍,我在包里发现了一张房卡。

    伍钧给我拍摄,我再笨,也猜到了。

    毕竟之前长达两年的“合作”生涯里,我们都是这种相处模式。

    我正要去洗脸,邱婷婷进来了。她看着我,很是惊奇:“若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又喝酒了?”

    “啊,没有吧,”我摸摸自己的脸颊,“可能这个天气有点闷。”

    “来,大家都停一下,写作业的不要写了,玩手机的不要玩了,卫生间那个也赶快出来,我要给姐妹们说个事情。”邱婷婷应该去当演讲家,这煽动性一流。

    于是宿舍里,大家围在一起,看着邱婷婷掏出手机,给我们看照片。

    “长得是不是很丑?”她问。

    “有点。”

    “还行。”

    “挺……挺帅的。”我硬着头皮说,被邱婷婷瞪了一眼。

    “他追你?”

    “差不多。就半个月前吧,”邱婷婷仰头回忆,“我在短视频软件上看见他,他是个不露脸的网红,搞乐器的,会唱歌,乐器也样样精通,五十万粉丝。我给他留言,他就注意到我了。”

    她点开了他的短视频账号。

    “不看脸的话,确实还行。邱婷婷就喜欢这种,有才华的。”一个舍友道。

    “我们今天面基了,我对他印象不错,他直接跟我表白了。”

    “你千万三思啊。”

    “我已经答应了,”邱婷婷得意,“恭喜我,我竟然是咱们宿舍第一个脱单的人。诶……若烟呢?你已经想好要拒绝杜司康了吗?”

    我这才想起,那只手表还没有还。

    既然教室人多,不好还,择日不如撞日,我回到床铺,给杜司康发消息:“有空吗?你哪里方便,我们约个地点,见一面。”

    她们仍然围在一起八卦,恨不得让邱婷婷把今天面基的细节全都讲一遍,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伍钧今天说我可以搬到他那里去住,是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过去,我都要睡着了,杜司康还是没有回我。又过了十分钟,他终于回了。

    “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我急忙跑下楼,四处转了两圈,没有找见他人。等了一会儿,他从隔壁的便利店出来了,手里提着几个袋子。

    “给你的。”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见太零散,又跑去便利店要了个袋子,全部装到一起。

    “烤冷面,还有一些水果,你回宿舍了趁热吃。”

    他的胳膊就这么停在半空,我一时半会没法接。我手里提着他送我的那只手表的品牌logo袋,他肯定看到了。

    我把他的胳膊推回去:“我不要,你吃吧。”

    “你要给我还这个是吧,”他笑了,接了过去,“没事,我那会在学校外面,宿舍聚餐,也是顺手买的,扔了怪浪费的。”

    “而且上次实践,我们害得你满身都是泥,就当是赔罪了。”

    我只好接了过来。

    我提心吊胆地回了宿舍,还好舍友们的八卦结束了,不然我还没法解释。洗了个澡后,我又提心吊胆地怕杜司康以后还会这样送东西,这晚觉没怎么睡好。

    很快到了周六。

    如约到了伍钧家楼下,我犹豫了一会儿,给伍钧打去了电话。

    “我在你家门口。”我说。

    “我在路上,马上到。”可能是在开车,伍钧发来一条语音。

    十分钟后,伍钧的车到了。低调的黑色,但是在日光下称得上是金光闪闪,一看就价格不菲。他摇下车窗:“上车。”

    上车后,伍钧发动了车辆,平坦的路上的尽头,那座湖越来越近了,在日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车辆行驶到跟前,转了个弯。

    “先带你去商场买两件衣服,你吃过东西了没有?”

    “我不太饿。”我说。

    “那就先去买衣服。”

    车辆最终停在了离这里最近的一家万象城。车子停好,我们坐电梯上楼,电梯里,我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不戴墨镜或者口罩之类的?”

    伍钧轻笑了两声。

    “我又不是明星。你害怕跟我传绯闻吗?”他低头看着我。

    我连忙躲开视线,正是人流高峰期,电梯每到一层就上来一些人,下去一些人,而我们要去四楼。

    我有些结巴:“你……有女朋友吗?”

    “什么?”他低下头,把耳朵凑近我的脸,我看见了他耳朵上的绒毛。我鼓足勇气又说了一遍。

    “女朋友,没有的事。”他起身,抱着胳膊,似乎有些不耐烦。

    我不敢再问了。

    四楼都是些高档女装,我长这么大没有进过这种店,但我知道,伍钧是为了拍摄,他对布景、服装的要求都很高。

    他给我挑了几件衣服,让我进去试。

    于是,我试一件,出来,他点点头,就是可以,要买了;如果摇头,就是不行。伍钧一米八的身高坐在等候区的皮沙发上,双手撑在身后,看起来有点疲惫。

    周围的人几乎都在看他。

    于此同时,也在看我。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是一对。

    想到这里,我的脸有些发烫。以至于出来的时候,裙子的侧边拉链忘了拉。伍钧走过来,凑近,以一个环抱着的姿势贴上了我的腰。

    轻微的“刺啦”一声,我的身体也抖了一下。

    “这件不错,腰很细。”他满意地扫视我。

    这场购物旅程终于艰难地结束了。

    上了车,伍钧又要带我去吃饭。车辆停在一家饭店门口,我们进了门,坐进一个小包厢。

    伍钧点了两份佛跳墙,又点了几个菜,服务员走后,我跟他说,我吃不了这么多。

    “多吃点,你那么用功读书,应该补补营养。”他拿出手机在看,有些敷衍。这一天下来,我累他也累,我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四百多一份的佛跳墙吃完,我又吃了点青菜,这顿饭算是结束了。

    我要坐地铁回去,这里离我们学校只有三站路,伍钧拗不过我,我们就在饭店门口告了别。

    不知道为什么,我坐在地铁上,看到下了班,倚靠在一起的小情侣,有点想哭。

    大概是因为伍钧太过耀眼吧。跟他同品牌的衣服我穿不起,佛跳墙更是这辈子第一次吃,吃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

    我深深觉得,某种意义上,他像是我的“父亲”,一个上位者,我跟他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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