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下周要考试了，怎么办？”小鱼儿趴在桌子上，手里握着笔，作业明明刚写完，却愁眉苦脸的看着谷振渊说。
“你们要考吗？”
谷振渊点点头，他知道的还多一点。
前天周五放学之前，他的班主任把他领到办公室，拿了一个本子跟他说这件事情。
第一次月考，学校为了赶在国庆放假之前，所有年级都放在下周考，因为教室不够，所以两个不同的年级之间穿插着考。
比如如果是五年级和六年级穿插考的话，那么一张桌子一边坐五年级的学生，一边坐六年级的学生，发各自年级的卷子，开始考试，这样既节省空间，又不浪费时间。
班主任找他主要是问他要不要考试，如果觉得不想考的话，也可以不参加。
他猜测班主任怕他考试什么都不会的话，做着也难受。
谷振渊其实这些知识都学过，要考试的话肯定不会很差，不，是一定会很好，他有这个自信。
本来谷振渊觉得考不考都无所谓，反正都会，没必要证明给别人看，只是他发现祁玉好像对他很有怀疑。
比如现在，祁玉看着他，满脸认真的说，“你考倒数第一怎么办？你会哭鼻子吗？你爸爸会打你吗？”
小鱼儿说着越来越担心，开始给他出主意，“阿姨那么好，肯定不会打你，谷叔叔打你的话，你可以藏到许阿姨身边，秀兰姐姐就是这样的，跑到二叔身边，二婶就不打他了。”
小鱼儿心想，谷叔叔平时看起来很开朗，应该不会打小聋子吧？但二婶看着也不像会打小孩子的，她就打过秀兰姐姐，大人真奇怪，还好他爸爸都不问他成绩，也不打孩子。”
谷振渊没有管他后边的问题，不太理解的问他，“为什么我会考倒数第一？”
平日里，不看书不学习的人也不是他，一直叫嚷着出去玩的人也不是他，边写作业边吃东西的人也不是他，他唯一做的，就是在小鱼儿边吃东西边写作业的时候，忍耐着自己，不要去扔掉他手里的东西。
所以，他为什么会以为他会考倒数第一？
“因为你是小聋子呀！”小鱼儿理所当然的说。
听不到老师讲课，怎么会不考倒数第一？
谷振渊猛的一下脸色黑了，这虽然是事实，他也知道别人会在背地里说他，不过他听不见，也不会刻意去看别人的口型是不是在骂他，但现在被小鱼儿明晃晃的说出来，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小鱼儿也不是个傻子，看出来谷振渊扭头不看他，应该是不高兴了，赶紧晃晃他的手臂，跟他解释，“我说错话了。”
谷振渊也只是诈一下看见小鱼儿这么说他，心里不舒服，但也不是朝他生气，尤其是看着小鱼儿摇着他手臂着急要跟他解释的样子，心里本就不大的火苗一下就被他晃没了。
小鱼儿讨好的看着他，“我错了，我不该叫你小聋子，你是聋子，不是小聋子。”
小鱼儿以己度人，别人说他哑巴他就不生气，反正二婶二叔他们都这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小孩子们说他小哑巴的时候，他就会觉得不开心，后来想想，肯定他们多加了一个“小”字，感觉很不尊重人一样。
他没有想到，谷振渊跟他的情况不一样，他能听见，听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谷振渊又听不见，有多少人会对着他清清楚楚的用唇语说，“你是个聋子！”
没有人！
就算是在之前学校那些欺负他的孩子也不敢用这么直接的方式！
小鱼儿还一下说了三遍！不，是四遍！
谷振渊原本缓和的脸又变得冷硬，冷冷的看小鱼儿一眼后，侧过身体留一个后背给他，一副不想见到他的姿态。
小鱼儿一愣，不是已经认错了吗？怎么还这样？他眉毛一皱，想甩手走了，但想到爸爸昨晚跟他说的话——要好好跟谷振渊相处。
祁永这么说，不是觉得小鱼儿做人家的车麻烦了别人，如果仅仅是坐车的话，还不值当他这么跟小鱼儿说，而是因为，谷振渊是小鱼儿在村里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跟朋友相处，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闹脾气。爸爸是这么说的。
但小鱼儿觉得谷振渊这个人真的很爱生气，不过他比较善良，那就哄哄他好了。
小鱼儿这个人，要是觉得自己错了的话，还是很愿意哄人的，但他哄过的人也只有祁永，只有这一个经验可以借鉴，所以他用哄祁永的方式来哄谷振渊。
小鱼儿从凳子上下来，走到谷振渊的旁边，把他的胳膊抱进怀里一摇一晃的，本来想抱他的脖子，一般他做错什么事情的话，爸爸生气之后，他抱着爸爸的脖子一会他就不生气了。
但他够不着谷振渊的脖子，只能换成胳膊，一边晃悠一边看着谷振渊眼睛，嘴唇不断地嘟囔，“不生气，不生气。”
谷振渊一扭头，小鱼儿一只手抱着他的胳膊，腾出一只手抓住他锁骨处的那片衣服，脑袋跟着谷振渊一起扭头，总之不让自己脱离他的视线。
小鱼儿像个小狗狗一样，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脑袋上的一簇黄毛随着他的晃动也跟着摇晃，让他想起他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坐在爸爸的车上，在田地里看到的玉米没成熟之前上面随风摇晃的须须。
任谁被这样哄，不说原不原谅，都要笑出声的。
谷振渊就没忍住，尽管用力克制自己，嘴唇还是微微翘起，小鱼儿立马也笑出来，“你笑了。”
众所周知，生气的人一旦笑了，就等于不生气了。
小鱼儿松开他的胳膊，站在旁边，一手撑着桌子，“你不生气了。”
谷振渊克制自己的嘴角，一脸严肃的跟小鱼儿说，“你以后不能那么叫我。”
小鱼儿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然后想到是‘小聋子？’，他心里一直这么叫他的呀，但既然他不让，那就不在他面前叫了呗。
小鱼儿认真点点头，“好，不叫了。”
闹着闹着，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许晴叫他们吃饭。
对的，现在小鱼儿晚上也在会在这吃饭。
上学的时候，早上吃小聋子，不对，谷振渊给他带的牛奶面包，中午吃学校的饭，下午放学之后，谷叔叔来接他们会小洋楼，小鱼儿在这里写作业，写完就到饭点了，许晴当然不会让他走，于是小鱼儿顺理成章的留下吃晚饭。
祁永晚上回来的太晚，荷花问过小鱼儿一次，知道他有饭吃也就不管了，反正小鱼儿来也不差他那几口饭，不来他们一家多吃点也能吃完，荷花也就没跟祁永提。
没人跟小鱼儿说不能在这吃饭，时间久了，小鱼儿自己都习惯了在小洋楼吃过晚饭之后玩一会再回家。
今天是周日，一般星期天的话，小鱼儿还是在二婶家里吃饭的，因为他要骑车满村的跑着玩，村子靠着的山脚下，没人住的老房子，总之，哪里都是玩的地方，只要是星期天，准确的说是从周五放学，小鱼儿根本不可能去小洋楼跟只会看书的谷振渊呆在屋子里。
除了周日下午。
因为下午他要开始补作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鱼儿好像只有在这里，才能写的进去作业。
在别的地方，他总忍不住去玩，谷振渊还没搬来之前，小鱼儿几乎每天晚上都不能按时睡觉，得补作业，然后早上起不来，被祁永拉着去学校，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所以周日下午他才会主动的走进谷振渊的书房。
饭桌上，小鱼儿慢悠悠的吃饭，他今天写作业的时候，拿了几个小饼干吃，所以不是很饿。
他一边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听许阿姨他们说话，这么积极的听是因为他给谷振渊做过几次交易，用这些话换零食。
许晴吃了一块萝卜，跟谷瑞德说，“也不知道敬泽把东西邮过来没有。”
“可能需要找找你惯用的那些，要是从家里的画室拿的话，应该更方便。”
许晴看了一眼小鱼儿，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避着他们说的。
“我不想让你家里的那些人进我的画室。”
谷瑞德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回去的话，就搬出来住吧。”
他们要搬走？小鱼儿嘴里的肉突然像是没了味道。
许晴：“哼，早不说这些话，我觉得在这里住着挺好的。”
正巧看见小鱼儿抬头的目光，许晴微微笑着说，“小鱼儿这么好，小渊也有了朋友，我可不想搬走。”
小鱼儿听到许晴夸他，眼睛顿时笑弯成了月牙，就这也不忘点头，就像在应和许晴一样，不走，留下吧。
谷瑞德不再说别的，“那我回头问问，看什么时候能到。”
小鱼儿眼珠子在他们之间转呀转，满是好奇，是什么东西？
许晴给他夹了一块排骨，“是阿姨画画的东西，等到了，阿姨第一个画小鱼儿。”
小鱼儿看着她，嘴里说着好，脑袋重重地点头，接着开心的啃排骨。
谷振渊什么也没听到，一心一意的吃饭，吃的差不多了，坐在凳子上等小鱼儿。
考试前小鱼儿整天耷拉个脑袋，考完最后一场立马精神起来，别人都是等成绩的时候焦急难受，他反而不一样，因为祁永从来没有要求过他的成绩，所以小鱼儿也不是很在意成绩这回事，即使成绩还没出，但已经如释重负。
而且周三考完，周五成绩出来，紧接着就是国庆放假，老师忙着改卷，没有时间讲课，每天小鱼儿都坐在位置上和同桌拿张纸，在上面写字传纸条，讨论着国庆假期打算怎么玩。
反倒是谷振渊，向来不在意成绩的人，这次反倒有些期待。
他想看到小鱼儿知道他成绩之后的反应。
小鱼儿这一周一坐上车，就会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已经考了倒数第一一样，谷振渊刚开始还跟他解释，说自己不会考差的，他每天都在看书，怎么会考不好？
可小鱼儿觉得，虽然他每天在看书，但也没有看课本呀，回家还不用写作业，又听不到老师们讲课，唉，考倒数第一没跑了。谷振渊的解释在他看来反而像是垂死挣扎。
小鱼儿的怜悯目光一直持续到周五下午，学校把所有年级成绩贴到了公告栏。
成绩出来的时候，小鱼儿还在班里跟同桌商量放假他能不能来祁家村找他玩，祁永不让小鱼儿出村，所以只能让同桌来找他。
然后就听见谷振渊的名字，从班级后面传来。
“六年级的谷振渊好厉害，二百九十三分！就差七分就满分了！”
“你没看到吗？他数学和英语都是满分啊！只有他一个人是英语满分！”
“他是不是就是那个聋子？”
“对，就是聋子！听不到还能考这么好？把靳家薇都挤下来了。”
“对对，靳家薇跟他差十几分呢！”
小鱼儿忍不住往后看，一个男生匆匆的跑到人群中说，“欸，我刚看到办公室老师也在说那个聋子呢，都不敢相信他能考的这么好！”
有人小声说，“不会是作弊吧？”
“怎么可能？”旁边人驳斥道，“一个班里两个老师监考呢！而且六年级跟三年级插考，三年级的学生也不会帮他写六年级的题目呀！”
“哇塞，这么说他好厉害呀！”
“要不我们去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吧？”
“好多人在六年级门口，我们也去吧？”
“走，走。”一群人哗啦啦的往外走。
小鱼儿整个人像是被割裂开一样，一边震惊他们说的内容，一边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谷振渊。
但整个学校难道还有聋子吗？还有叫谷振渊的吗？
别说跟谷振渊同名了，整个学校的学生都来自周边的十里八村，这里根本就没有姓谷的村子！
所以是他吧？是小洋楼的小聋子谷振渊吧？
考了年级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