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起铃声,郝云泽从兜里拿出来接听,“你下个楼梯下半天呢?快点的,车停在了小卖部这边。”
郝云泽默了一秒,“你先过去,我待会自己打车过去。”说完不给于明林反应的机会就挂了。
爬上楼梯打开门,徐若昭看见那个被遗漏在玄关处的对戒,上前拿回手里检查了一下,完好无损,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徐若昭边往外走,边给李园打电话,“我拿回来了,完好无损。”
“拿回来就好,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我这。”李园那边的声音有些吵闹。
徐若昭下着楼梯,手上拿着戒指盒,思考了两秒,“我都可以,你看看你那边需不需要我帮忙,需要的话我早点过去。”
“不用,你要过来我这化妆还是你在家化了再过来啊。我可羡慕你了,你知道我要几点起床吗?两点半!两点半是什么概念!概念是我不会睡觉了。不然我的脸就肿的跟头猪一样了。”
徐若昭被她逗笑,下到一楼推开大门,“那你可太惨了,我一定多睡会帮你补回来。”
“诶!徐若昭!你怎么能这样!但是没关系,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我七点多就要开始拜神,我们要赶在这之前拍照,也就是你六点之前必须来到我家,而且还是完妆的那种...”
其实后面李园说什么徐若昭一句也没听进去,看到郝云泽还站在楼下的那一刻,她的大脑就空白了。
徐若昭打断李园的话语,声音听起来都发虚,“那个...先不说了,我到时候回去再和你说,拜拜..."挂断之后,她愣在原地。
起初,她还抱有一丝他并不是在等自己的侥幸,直到她看见他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那一刻,她的侥幸已然破灭。
徐若昭微不可察地顾了下肩,该来的总要来的。
郝云泽眼尖地注意到徐若昭手里的红色戒指盒,再结合刚刚她打电话时的语气,郝云泽猜测到一件事——她可能要结婚了。
见他眼神有一瞬移到自己拿着戒指盒的手上,她原本是想打开看婚戒指是否完好无损的,结果还没来得及放好就碰见了他。
郝云泽扯了下嘴角,眼底是不甘,是自嘲,是无奈。但再多的情绪也没落到徐若昭的眼里。
徐若昭微微低头将戒指盒放回袋子里,再抬头看郝云泽时,他眼底的情绪早就敛了个干净,只剩下了毫无波澜的黑。
该坦荡点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要和前任老死不相往来这套的。
徐若昭作了决定,随后微微扬起嘴角弧度,说出了两个人碰面为止的第一句话,“好久不见。”
这一刻的情形在郝云泽眼里看来是相当的刺眼,明明刚刚两个人都在别扭。
而此时此刻她却能够落落大方地和他打起招呼来。
该说她心大吗?
郝云泽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徐若昭。”
“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
郝云泽的声音清爽中带了点磁性,此刻情绪低压,语语中多了些沉缓。
那一句连名带姓的‘徐若昭’喊得她强装的坦荡差点瓦解,脸上的表情有一瞬没有崩住。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徐若昭以为自己的坦荡的装得那么不懈一击,轻易被他看穿,迎来质问。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隔着自己加速的心跳。“没有,刚刚是没找到机会和你打招呼。”
郝云泽哂之,是没找到还是不想打?
又是一阵沉默,郝云泽不接话,徐若昭也不知道说什么。
重逢的前任之间又有什么话可以聊呢?对方的近况?不合适。这次之后他们便不会再有任何额外的交集了,何必了解对方的生活圈子。
徐若昭想结束这次对话,嘴唇微启就被郝云泽打断,“不是都搬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徐若昭抿了下嘴唇,她在楼梯间不是说过了吗?
“我东西忘在这里了,回来拿一趟。”
郝云泽视线从紧盯着徐若昭的脸移至她手上的红色礼盒,语气都开始生硬,“回来拿这个?”
徐若昭将礼盒往里收了下,然后嗯了一声。
那动作就好像郝云泽会把这东西抢走似的,虽然在她没做这个动作之前他确实冒出过一丝这样的想法。
抢过来,扔到最近的垃圾桶里。
“那为什么东西会漏在这。”
为什么回来?不回来这东西又怎么会漏,所以一开始为什么回来。
徐若昭拧了下眉毛,觉得面前的人有些莫名奇妙。
可她又莫名的心虚,心里觉着他不可能会猜到,但又害怕会有什么意外。
她会突然回来这边,确实是因为拿东西,可拿的东西比较特殊,一个日记本。
一个有关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的日记本。
他不是上帝,他不可能会猜到。
徐若昭调整自己的语气,“因为当时搬走有东西放在这边忘记拿了,恰好今天有空就过来拿一趟,至于拿什么东西就不用我说明出来了吧。”
疏离陌生的语气像一根线,牵动着郝云泽心里的那把刀不断摩擦。
“确实不用。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不然就会随便丢在这里,不会再回头看一眼了,是吧?”
徐若昭听懂了他的指桑骂槐,拿着礼品袋的手收紧,没有回话。
又是一阵沉默,凝固的空气像掺杂了硫酸一般,一点点将人腐蚀。
“你结婚了,是吗?”
郝云泽藏在衣兜里的手不自觉握紧,内心经过万般的挣扎才艰难地问出这句话,神经都跟着紧绷。
一个问题,两个答案,随便哪个都可以产生两种两极的情绪。
徐若昭听见他这个问题,下意识吃惊地抬眸。
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本该否认的,但她犹豫了。
承认吧,你知道的。
只要你承认那么你们两个从今往后就是彻底的两条平行线了。
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郝云泽感觉再等不出答案他就要被这硫酸般刺痛的空气伤的体无完肤了。
虽然得出了答案也不一定会好到哪去。
下一瞬,徐若昭的声音终于传到了他耳朵,“没有,戒指是别人的。”
那颗悬勒的心终于平稳落地。
徐若昭不想再说下去了,她那点坦荡有点快撑不下去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徐若昭脚下生风一般掠过郝云泽,离开了这个修罗场。
郝云泽打了出租车过去,刚下车就看见了正中间的于明林的那一桌。
于明林注意到他,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他那边的的空位。
一桌人见郝云泽到了,都笑呵呵打招呼“来了啊?"郝云泽站在桌前尚未坐下,微微点头嗯了声,“有事耽搁,所以来晚了,开了车来的,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一桌人就开始打哈哈,“跟我们还这么客气,生分了哈,社长。”
郝云泽喝完茶后才在座位上坐下来,这一桌人都是郝云泽在高中一起玩的,大部分都是羽毛球社的,当年常常聚在一起打羽毛球,玩得还算不错。只是后来毕业,大家都上了大学,各自都忙,还有密切联系的就只有现在坐他旁边的于明林了。
男人嘛,聚在一起无非就是忆往昔,谈事业,偶尔聊一下感情问题。
“当年我们这帮人里面就社长回去复读了是吧?难怪人家现在发展好,哪里像我们?”
“那可不吗?当年考了全校前十还跑去复读,受得了那苦,活该发展好!”说话的两个人都笑呵呵的调侃,其中一个极其壮实,皮肤黝黑的大高个现在是参军了,边防兵,在西藏。
郝云泽听见这些凋侃,笑笑回,“怎么都没你这个保家卫国的能吃苦,可不敢当。”
那个大高个被夸了一番,有些不意思地笑了笑,“哪里,哪里。”
“哎,我记得当年我们学校就只有二十个人过了本科线是吧?”
郝云泽原本的学校和复读的学校并不是同一间,那时候想复读,就只有k市的重点高中才会收复读生。
所以,郝云泽高四是在市一中度过的。高一到高三是在端立中学读的,一所不怎么入流的普高。
为什么说它不入流呢?
本科率无法直视,不算上艺术生的话,学校的本科率连个零头都没。
学校主攻艺术,艺术生多,是非便也多。打架抽烟斗殴这些都很常见。更不用提那些在校园里各个角落谈恋爱的情侣们了。
郝云泽来到这所高中完全是因为中考失误。然而他这样的学生也并非是一摊淤泥中的那一股清流。
出淤泥哪来不染的道理?
他当时因为学习不错,长得也还可以,就吸引了一大批女生的青睐。
男人嘛,要尊严。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对别的男的神魂颠倒,心底怎么可能舒服?所以每每考试的前一段时间就会干一些恶心事来扰人心态,郝云泽也不是圣人,没办发屏蔽外界的一切干扰,只沉心于学习。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时,他接受了对方第五次的“出来淡谈?”
当时于明林他们知道后都说要去给他撑场子,但郝云泽拒绝了,说这事记大过,不可能拉上他们一起。
郝云泽单刀赴会的第二天,于明林就目送着他上一瘸一拐地走回座位,嘴角也带着伤,于明林吓坏了,以为他挨了一顿毒打,结果和他“约谈”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个带头的,都比他要严重,左手好像都装上了固定板。那次之后就没什么人再来找过找郝云泽了,偶有几个“英雄”气血上头来约谈。郝云泽也不再无视而是直接答应。
于明林之前问过他,他为什么下那么重手,不怕事情闹大吗?毕竟闹大了就不是学校记过那么简单了,估计走一趟公安局都是轻的。
郝云泽却说,他们每一次约谈他都留了证据,是对方主动的。过程中他象征性挨两拳,然后接下来就看他心情了。
有一次,于明林他们几个人跟着去,就见识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心机。郝云泽一开始先自己挨了几拳,看得于明林肉疼,想上手帮忙,却被他拦住。
等对面的人正心高气傲觉得不过如此时,郝云泽直接上前将打他那人拽倒在地上,卸了那人的胳膊,摁着胳膊警告他:“能不能不要来打扰我学习?”那人痛得吱哇乱叫,给不出一个回答。有人想上去帮忙,却被他们拦住。郝云泽手上加重了力道,语气也由刚刚的平缓瞬时冷了下来,“能不能?”
那个跪在地上,痛苦得脸上的表情跟坨屎一样的人硬是在疼痛之中挤出一句可以。然后狂点头。
不到五分钟吧,结束了一场战斗,于明林他们只起到了一个拦人的作用。
“不用想着告状了,架是你主动的,我身上也有伤,到时候吃亏的只有你,没有我。”
饭桌上,几个人聊的起兴。“是吧好像,本科普通的只有20个,艺术类有30多个呢。”
刚说完就有人来上菜了,几个大男人来了兴致,又拿了几瓶啤酒助兴,郝云泽待会还要开车就没喝,见于明林拿起啤酒瓶他就在桌子底下踢了脚他,“少喝点,待会还要回奶奶那。”
几个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结婚这个话题上去,“我们这年纪最大的就是老张了吧?什么时候娶个老婆好让我们也喝上你的喜酒啊?”老张就是那个大高个。
老张灌了口啤酒,说:“就我这条件,哪敢让人家跟着我遭罪?”
大家都沉默了一瞬,还是于明林接的话:“还是老张有担当阿,等退役了找个死心塌地的好姑娘不难!”
这时就有人插话了,“还是伍武那小子命好啊。一场恋爱直接谈到大学毕业,一毕业就把老婆娶回家了。”
“是啊,这伍武也是厉害,能和人谈这么久。对了,你们明天几点过去吃喜酒啊?”
郝云泽对这个伍武有印象,比他小两届的羽毛球社团学弟,当时还和徐若昭的朋友谈过恋爱。
想到这他突然意识到些许的不对劲,拍了下隔壁的于明林,“什么喜酒?”于明林不明所以地反问:“什么什么喜酒?”
郝云泽啧了声,“我说你们是去吃谁的喜酒?”
“伍武的啊,怎么了?你不是也是回来参加他的婚礼的么?”于明林理所当然的回。
“谁说我是回来参加他的婚礼的。”他只是刚好落地白芸机杨顺便回来探望一下奶奶罢了,期间得知于明林刚好也回K市,就约着说等他一起回来。
事情似乎串起来了。
郝云泽隔着桌子又踹了于明林一脚,于明林一脸无辜,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气,“干嘛又踹我?”
“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回来干嘛的?”
“你也没早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