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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梯的时候，江琳听到一楼接待室有喧闹的说话声，听着至少四五个人同时在叽叽喳喳。
顾不上那么多，她紧走两步跑到四楼，先是看了看曾爷爷的状态，又赶忙打开窗户通风。
套上干净的床品，又将床头柜擦净。
江琳累得满头是汗，空调还没人来修，这些天都是敞着门让外面的冷气进来才凉快些。
看得出来，养老院根本不着急修这间的空调，毕竟曾爷爷长年卧床，多数时间在哀嚎，话也不会说，更别提投诉了。
好在老人大多怕冷，江琳从杂物间找来立扇，刚来到走廊就看到409门口站了一堆人。
男女老少，加起来少说有十几号人。
护士长郑丽姗姗来迟，拨开人群说：“这里是养老院，你们说话都小声一点……诶！还有这位先生，院内不允许抽烟！”
江琳拎着立扇穿过人群，看到床边有位老人坐在轮椅上，表情呆滞，嘴角歪斜，口水嘀嗒在身前的布围兜上。
那帮人显然是这位老人的家属，可他们只顾争吵，根本没人进到房间里看顾。
突然，老人身子朝前倾去，眼看就要磕到在床边。
江琳连忙放下立扇，将老人的身子扶正，忍不住叫道：“护士长——”
闻声，郑丽打断外面几人的争吵，几步走了进来。
郑丽皱眉，抿唇说：“来来来，你们家属来两个人，把老爷子抬到床上去！”
听到护士长这样说，那帮家属你推我让的，这才过来两三个中年男人，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好不容易把老爷子抬到床上，其中两个人转身就又出了房间。
江琳展开轮椅上的毯子抖了抖，又给老人盖在身上。
老人看着不过六十多岁，可身体僵硬，全身上下最灵活的就是那双眼睛了，四处打量着，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留下的男人，拎着衬衫衣领，一边呼扇一边说：“没事了吧？以后每个月我们按时交钱，你们照顾好老头就行了。”
说完，男人转头就要走。
“等会儿！”郑丽叫住男人，拿出单子指了指：“紧急联系人这里没填。”
男人没接单子，连忙摆手：“我是姑爷，轮不到我签。”
郑丽走出房间，对走廊那帮人问：“那你们谁能签？紧急联系人至少留两个人的，出了什么事也好联系你们。”
一时之间，刚才还争吵不断的家属们这会儿倒是默契的安静了。
没办法，郑丽只好把单子递到交费的人面前，也就是刚才在走廊抽烟的男人。
江琳把老人安顿好，便来到房间门口。
看见郑丽和那男人说：“周先生，你来填吧。”
“诶我说，这前三个月的钱可是我付的，没道理紧急联系人还填我的名字啊？你们别不说话啊？大姐？二姐？二姐夫？”
“我不签，谁想签谁签。”
“我也不签，都送到养老院了，有事找我们也没用！”
“就是啊，反正我不签！”
僵持片刻，郑丽索性拿出圆珠笔说：“别让了，每家都留一个，这下公平了。”
大家没了怨言，不得已挨个在单子背面留下联系方式。
直到最后一个人签完，大家互相交换了眼神，似乎又在某一瞬间和解了一切。
“我单位还有事，先走了。”
“我店里也忙着呢，走了！”
……
不到半分钟时间，房间门口清净了。
江琳忍不住问：“护士长，他们都是家属吗？怎么走的这么急，都没多看两眼，像是终于甩下累赘似的。”
“这种家庭多了去了，老头只要生了病，没多久就能看出家里人的态度了，别大惊小怪的，”郑丽抬手看了眼时间，提醒说，“十点到十一点，娱乐室那边没人盯着，你记得过去看着点。”
见郑丽要走，江琳赶忙又问：“那刚搬进来的老人……”
“你不用管了，待会儿田护士会打印出来信息，刘姐来负责就行了，”郑丽说着想起什么，又说：“我记得你是学设计的吧？下午给娱乐室的黑板画点东西，主题内容我发给你，最好今天画完，明天下午有媒体来采访。”
没给江琳说不的机会，郑丽又去了楼上。
等江琳来到娱乐室，看着三两成团聚在一起下棋、聊天的老人，她只能提起精神，拎着温水壶给老人茶杯里加水。
六七十平的娱乐室，这会儿零散的坐着十几位老人，壁挂电视上重播着早间新闻。
有位老人坐在轮椅上打着瞌睡，轮椅扶手上挂着一个收音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时而打断播放的小曲。
江琳不敢吵醒老人，找来薄毯轻搭在老人腿上，这才绕开。
向来喜欢活跃气氛的罗阿姨，今天却坐在娱乐室的角落静静地看着窗外。
江琳缓步上前，“罗阿姨，您的水杯呢？”
罗华春回过神来，淡笑着说：“不用了，我待会儿就回房。”
江琳看看四周，最后决定在罗阿姨身旁坐下，“您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聊聊天。”
“咱们能有什么聊的呢，都说几岁一个代沟……你有二十岁吗？咱们俩可聊不了什么话题……”罗华春笑着起身，突然捂着腹部倒吸一口气，重新坐下后表情明显痛苦了许多。
“罗阿姨，你哪里不舒服吗？我送你回房间？还是先坐一会儿？”
江琳扶着罗阿姨，手在她后背顺着，好半天罗阿姨才直起腰，额头上已然多了一层细汗。
把罗阿姨送回房间后，江琳赶忙跑去护士站。
见王护士在配药，索性直接问她：“王护士，刚才罗阿姨捂着肚子好像很不舒服，是不是——”
“罗阿姨啊，她有糖尿病史，去年又确诊了胰腺癌……你要是关心的话，可以找王医生再给罗阿姨检查一下，毕竟糖尿病并发症也蛮多的。”
突然，楼上咣当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王护士也愣了，连忙放下药盒，跟着江琳一起跑上楼梯。
“这么大动静，不能是又跳了吧！”
“跳什么？”
“跳楼啊！还能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