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善或恶的争论自诞生起就有着不同的解读，李宗吾先生曾经通过画圆的方式对两种观点进行了有趣的统一。或许有时我们感受到的恶，只是因为你在对方的善意半径外，所以被更加疏远的对待。——某不知名的知名思想家

    “叮——”

    随着宣布英语考试结束铃声的响起，粱曹一中初一首次月考就此拉下帷幕。在监考老师收卷并清点确认数量后，学生们三五成群地离开教室前往食堂就餐。途中相互讨论着前一天的语文作文多难写、这次数学太过简单，刚刚完成的英语考试中阅读选项语义不明等话题。

    小林收拾好英语作文打线时用掉的橡皮屑，将笔盒和草稿纸收进课桌。跟几个相识的同学打完招呼、沟通了一下对月考题目的看法后，便独自前往食堂用餐。粱曹一中的男女生食堂在不同楼层，小林在进入食堂后看见周济和几个朋友说笑着排队，稍微打量了一眼便转身走上二楼。

    粱曹一中的食堂据说由省内以饮食水平高而闻名的Z大直接供应，员工、食材和做法全部一脉相承。尽管对饮食水平的要求不算太高，小林觉得Z大平常的营销费用应该占据了不少的经费支出。且不谈菜肴本身味同嚼蜡的寡淡口味，食堂十年如一日的菜单足以消磨任何人对美食的渴求。这并非夸张，据说五年前的学长返校时中午在食堂就餐，曾经感动得表示一切都是原来的感觉。但与动辄一块面包卖两位数的黑心小卖部相比，勉强算得上物美价廉的食堂依然是大部分在校学生的就餐首选。

    实在是不想再和永远没有中和口味的炒菜打交道，小林在米饭上扣了一个鸡蛋、一根香肠和一块把子肉，勉强制成一款山寨版盖浇饭。找到宿舍桌子后既不大也不快得大快朵颐，一边扒饭一边听室友小西和云镜吐槽。

    小西性格在宿舍中最为活跃，在晚自习放学到宿舍熄灯前可以连着说二十分钟的单口相声，让全宿舍充满快活的气息。云镜和小林学习水平相近，关系也最为密切。虽然平时戴眼镜的样子显得很文静，但私下里意外的健谈。是当之无愧的天赋型吐槽选手。

    这一次的话题依然是天马行空。小林在拌饭的时候，小西和云镜在嫌弃月考数学难度太低。小林在啃鸡蛋的时候，小西和云镜在畅想周末假期去哪里放松。而当小林终于从淦饭中回神、重新担当听众的时候，话题已经转向了讨论班级男生。

    “刘杰真的很帅啊，”小西给出了她心目中班级男生颜值的责任神，“而且他入学成绩好像还很高，不知道这次月考能排多少。”

    小林在有印象的班级同学里短暂搜索了一下，成功和刘杰的脸对上了号。和周济对比了一下，小林决定尊重小西的审美，于是低下头继续吃饭。冷不丁被云镜戳了一下腰，险些被米粒呛到。“三儿觉得班级里哪个男生比较帅？”

    “周济？”就着稀饭勉强咽下米饭，小林客观比较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更好奇为什么你会觉得刘杰更帅。”

    “周济的帅只能用来看，谈恋爱肯定不会选他。”小西表示十动然拒。

    “这种一看就是中央空调的人物，打分时候肯定要扣分。”云镜和小西的立场相似。“刘杰虽然相对普通一点，但是不会在恋爱中对女方造成很明显的危机感。而且他平常也不会像据我观察的某人一样身边女生扎堆，不管怎么看都很踏实。”

    “而且周济貌似在男生里人缘不算特别好？”一贯远离吃瓜的舍长也表示赞同，“平常很少见他主动找别人聊天。”

    小林回对周济和其他同学的关系倒是没啥印象，不过回顾了一下平时上课分组讨论和下课后温习题目的场景，周济身边似乎总是围绕着不少异性朋友。如果真要短时间挑选一个和他最亲密的朋友又觉得难以抉择。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有时候让人觉得头疼的小易？还是心思细腻、乐于助人，但在涉及个人原则问题时会发脾气的小黎？又或者是气质阴暗、喜欢偷懒，但其实内心单纯善良的小夏？

    “我也这么觉得。”小林投出了最后一张赞同票。“中央空调毫无疑问是减分项。”

    或许是中午吃饭时吐槽了空调，下午的教室格外炎热。十月的阳光透过摆设一般的窗帘打在课桌上，小林觉得只要加入催化剂提高反应速度，或许就可以欣赏一场以试卷为燃料自然发生的熊熊大火。不幸的是，粱曹一中的空调使用具有严格的管理流程，没有教室可以在室温超出学校规定前使用空调。因此，即使是野蛮生长、耐热性能良好的小林机器人，在酷热下也和班级内其他型号一同陷入了宕机。

    再热的天气也不能妨碍教学任务。数学老师一边对月考题目的难点进行分析，一边从教室内随机挑选幸运观众解答改编题目。与其他人相比非常面善的小林不出意外被选中进行一次方程求解，在给出x的正确数值后稍微抖擞了一下精神。

    不过遗憾的是，小林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初中生，并不是用来进行遗传学研究的红颜果蝇。因此在生病时不会被科学家和他的妻子当成孩子对待，自然也寻找不到属于她的白果蝇[1]。

    小林和数学老师的相识说起来有几分尴尬。喜欢课间发呆的小林某天再也无法忍受只能学习有理数性质、整式加减法、一元一次方程等内容的课堂，开始自行练习假期学过的因式分解，被从后门进入教室的数学老师逮个正着。在客观评价了一下校外辅导的优劣后，数学老师允许小林在她的课堂上学习超纲内容。但需要保证后续考试的成绩、在命题没有明显错误的前提下必须获得满分。所幸小林在测试中的成绩都较为稳定，因此直到第一次月考前依然保留了自由安排数学课堂时间的权利。

    下午的班会时间对一班而言是紧张学习中难得的放松。其他班主任通常会利用班会时间指出班级存在的问题，一些较为严厉的老师还会从一种反例中挑选典型人物。气氛可以一直压抑到晚上自由活动时间，班级的活动区域只能听见备战中考的实心球起飞和落地声。而相对高压教育更注重话疗的冉老师班会内容较为柔和，只要没有人严重违纪，一班的班会时间总是轻松的。有时是一些风花雪月但颇具文学色彩的散文阅读，有时是会积极向上的音乐和MV鉴赏。

    不过今天的班会注定不会轻松，冉老师从办公室中拿出的一张红纸被贴在教室门旁边的墙上。于是再不着调的学生也能明白，这是第一次月考的成绩要公布了。

    “本次月考我们班成绩还可以。”冉老师的开局是一句经典套话，但对一班本次月考成绩算是比较中肯的评价。全班各个排名阶段的总人数基本都在年级平均水准之上，虽然没有产生年级前十，但是超过两位数的学生进入了前一百名，在具有超过十个平行班、竞争激烈的粱曹一中并不容易实现。

    小林第一次月考的三科成绩总和332，位列班级第三名。与前两名相比小林的语文有些过于薄弱，好在依靠数学和英语还是取得了差强人意的年级排名。如果说自己的成功对小林只是一般快乐，那么周济和朋友们100名打转的成绩则更令她欣喜。

    其实小林和周济直到第一次月考前都没有矛盾，之所以会幸灾乐祸完全是受小易影响的无妄之灾。初中生的矛盾有时来的莫名其妙，小林和小易在某一天突然因为入学成绩问题产生了口角。对于正值青春期且中二病发作的小林而言，他人的考试失利虽然无关自身，却也算是出了一口从入学考试发挥失常后积攒至今的郁气。

    “我们在成绩公布后都觉得你们这一届实力真的非常强，根本拉不开差距。”冉老师倒是没有表示说“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同时针对越发激烈的竞争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为了提高成绩，后续我们会采取师徒结对的形式，由师父帮助徒弟解决存在的学习问题。可以根据自己需要自由组队，最后在期中考试取得进步的组合会得到奖励。”还未再说什么，下课铃声响起宣布了班会时间终止。冉老师走出教室后，便留下了沸腾的班级和人群中地铁老人看手机的小林。

    小林短暂结合自己对学习的理解和个人经验进行分析，然后得出了毋庸置疑的结论：这种形式只是无意义的消耗时间。但看着周围同学兴高采烈讨论的神情，有几组似乎已经找好了自己的搭档。小林便不再考虑师徒结对本身是否正确，第一次开始深刻怀疑粱曹一中初一一班的未来。

    我们大概率完蛋了，失败主义谋士小林如是想。

    陷入“众人皆醉我独醒”状态的小林只好把头埋进书桌，希望当鸵鸟躲避被选中的命运。趴了没两分钟，小林感觉有人轻轻抓了抓自己的袖口。

    “小林，有人找你当师父吗？”

    小鸵鸟从自己的书桌里探出脑袋，准备像波斯猫一样冷艳高贵地表示 “搭嘎，口头哇路”。然后看见周济用双手抱在胸前的错题本，以及他真诚中略带着羞赧的笑容。

    “师徒结对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小林心想。“浪费时间就浪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