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刺进耳膜。

    纪昼白在安全气囊的挤压中睁开眼，挡风玻璃的裂纹在眼前蔓延成蛛网。雨水混着鲜血从额角滑落，他看见十米外被自己推开的夜昭正踉跄着爬起来，黑色礼服裙在暴雨中像一片凋零的鸦羽。

    "夜......"他想喊她的名字，却呛出一口血沫。

    这是他们分别三年后的第一次重逢。三分钟前，他在金融峰会的直播里看到她作为钢琴家出席的消息，扔下满桌股东驱车狂奔。现在，他的迈巴赫横在绿化带上，而夜昭站在马路中央，苍白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像是恨，又像是痛。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划破雨幕。纪昼白看着那辆失控的卡车朝夜昭冲去时，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小心！"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喊出声。在撞飞的瞬间，他看清了夜昭开合的嘴唇。

    （她在说什么？）

    这个念头成为意识里最后的火花。脊椎撞上消防栓的剧痛中，他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秘书递来的请柬——蓝湾音乐厅圣诞夜特别演出，演奏者：夜昭。

    请柬现在还躺在西装内袋里，烫金字体可能已经被血浸透。

    真可笑。他们分手时夜昭说过永远不会再弹钢琴。

    黑暗吞没视野的最后一秒，纪昼白努力睁大眼睛。夜昭在跑过来，雨水在她脸上闪着光。

    （是眼泪吗？）

    然后世界归于寂静。

    ——

    "纪总？纪总！"

    尖锐的女声将黑暗撕开一道裂缝。纪昼白猛地抬头，会议室刺目的灯光让他条件反射地眯起眼。

    长桌两侧坐满西装革履的高管，所有人都在看他。新来的项目总监林小姐举着激光笔僵在半空，PPT上的季度报表正停在第三页。

    "您对东南亚市场的预测......"女总监的声音有些发抖。

    纪昼白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没有血迹，腕表显示2020年9月15日15:27。三年前。

    他重生回到了金融危机爆发前一周，也是......遇见夜昭前的三个月。

    "抱歉。"他打断汇报，声音冷静得自己都惊讶，"刚才说到印尼盾汇率？"

    当会议在诡异的氛围中结束时，纪昼白反锁了办公室门。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夜昭钢琴"，页面立刻弹出数百条结果。

    最上方是张音乐厅海报：年轻女孩坐在三角钢琴前，黑发如瀑垂落在白色礼服上。照片里的夜昭还没有后来那种破碎感，但微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唇角依然熟悉。

    纪昼白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不敢触碰。

    前世直到夜昭死后，他才知道这个曾与自己有过露水姻缘的女孩是钢琴天才。而现在，网页显示她下个月将在蓝湾音乐厅举办独奏会。

    ——那场前世因舞台坍塌事故取消的演出。

    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纪昼白抓起外套往外走时，助理慌张地追上来："纪总，摩根的人还在等您签——"

    "推迟。"他按下电梯按钮，"现在去查蓝湾音乐厅的所有权结构和近期维修记录。"

    电梯门关闭前，他最后看了眼办公室窗外的城市天际线。暮色正在玻璃幕墙上流淌，像一场正在倒流的时光。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那盏坠落的舞台灯砸中夜昭的肩膀。

    绝不会让她在病床上度过本该辉煌的二十五岁。

    更不会......在三年后的雨夜，看见她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淬着恨意。

    纪昼白摸到西装内袋里的钢笔时怔了怔。这支万宝龙是夜昭送他的二十六岁生日礼物，现在理应还不存在。

    但当他抽出来时，发现只是支普通签字笔。

    （记忆开始出现偏差了？）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的提示音响起。纪昼白迈步走向自己的车位，却在拐角处猛然刹住脚步。

    本该停着迈巴赫的位置空空如也。

    取而代之的是一辆黑色奥迪R8——他大学毕业后买的第一辆车，三年前就卖掉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改变越多，遗忘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