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的时候，还是原来的实验室，陈琳依旧如往常身穿一身洁白的褂子。

    十四感觉自己动弹不得，陈琳见她醒来依然不为所动，自顾自地拿起一根深蓝色的试管往她这个方向走。

    “你以为自己死了？”陈琳笑了笑，“我已经少了那么多孩子，怎么能放任你去死？”

    “能承受住它的人可没有多少。”陈琳晃了晃手中的深蓝色液体瓶，“你能坚持到这里，我有预感，你会一直活下去。”

    “我不想活。”

    陈琳眸子一怔，原本温和的眸子里转瞬染上黑沉，她猛扑到面前，狠狠箍着手臂，右手猛地再一次扎了进去！

    全身再一次疼痛起来，仿佛自己置身在逃脱不掉的火海，让人难以抗拒的灼烧感折磨着她。

    十四本以为她会再一次昏死过去，可是加剧疼痛过后带来的却不是昏迷，她依然清醒。

    “这些东西让你拥有超强的愈合能力，虽然不能免疫疼痛，但经历了上百次一样的感觉，你早就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昏过去。”陈琳笑着说，“你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

    看着面前十四面无表情的样子，陈琳叹道：“现在应该觉得很疼吧？那样的疼痛却只能清晰地承受，我想你也不好受。”

    十四下意识咬紧嘴唇，浅白的双唇间瞬间流出血液。

    “走吧。”陈琳用布擦拭掉她嘴侧的血迹，“猎物在等着了，让我看看你的变化。”

    和之前百余个白衣人相比，大厅内的人少了一半，显得更加空旷。

    门再一次开启，所有白衣人走了出去。

    外面是和上次完全不同的怪物，它们更加高大，长得更加奇异，数量也更多。

    十四和所有白衣人再一次冲了出去，可能是陈琳的液体发挥作用，或许是导致她兴奋的直接原因，十四只觉得当她的手穿透怪物的身体，那里面莫名的粘稠和温热，让她沉迷。

    她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怪物，脑子里只有怪物的身体，她知道她必须要杀光它们。

    不管是四处乱窜的，还是喜欢吸食血液的怪物，这些都无所谓。就算她的身体被那些怪物啃咬，那也没有关系，她的任务只有杀死它们。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才重新安静下来。

    十四看着面前堆在地上的怪物尸体，心底刚刚莫名的亢奋才消下去些。她的白衣也已经被黑色染尽，空气中全是让人恶心的味道。

    周围再一次响起陈琳的声音。

    “我的四十五个孩子，恭喜你们。彻底完成了进化……”

    “未来的世界是你们的……”

    十四不关心陈琳说了什么，只觉得四周突然暗沉下来，无数个黑点在空中摔落，啪嗒啪嗒地不停地掉在地上。

    白衣人们开始痛苦地惨叫起来，他们原本不会因为任何而发出尖叫的。

    十四静静地伫立在黑色的雨雾里，仰头看着黑色液体中无数窜动的东西。

    它们有的漂浮在空中，有的跟随着黑色液体滑落进众人的身体。十四盯着自己身上的黑色液体，只见它们窜进她的衣服，随后窜动着身子挤进她的皮肉，没过几秒就再也消失不见。

    身体里的异样感太过清晰，她皱了皱眉，任由它们在身体里流动。

    后来，她再一次昏了过去。

    或许不会再醒来。

    可是她还是醒了过来，视线里和以往一般无二的实验室，只是这次她没有被禁锢，陈琳也不在这里。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尽头的白色通道里满是鲜红的血迹，看起来着实刺眼。

    走了没几步，她就闻到刺鼻的怪物腥味，后来在几分钟后，果然出现五个看起来异常怪异的怪物，它们长着过于阴森的牙齿，每每张开口，十四都能闻到它们嘴中刺鼻的腥味。

    “014，杀掉它们。”

    周围响起陈琳的声音。

    怪物们突然焦躁起来，它们拖着厚重的铁链朝她一起扑了过来。

    十四下意识躲过怪物的攻击，当即抓住其中一只的脑袋使力想将其捏碎，砰地一声黑色液体飞溅开来，只是怪物的攻击依旧没有停止。

    她愣了一瞬，随后胳膊间一阵钝痛，低头看过去，赫然发现手臂上满是牙齿的咬痕。

    少了脑子的怪物空有一张布满尖齿的嘴，正拼命地吮吸着。

    十四觉得恶心，另一只手狠狠朝怪物的嘴部挥拳而去，静寂空旷的过道内，黑红的液体交融，怪物终于不再吸食她。

    她撑着身子将另外四个怪物打烂，尽管已经遍体鳞伤，但仍然毫无所觉。

    过道里再一次寂静下来，她踉跄着站起身子，只觉得周围旋转起来，莫名的感觉在体内冲撞。

    陈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睡吧，如果能够再次醒来，那么一切都会改变……”

    十四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有些柔软的床上，这里不是陈琳的实验室，她也不会被一直禁锢着。

    她在温暖又柔软的被窝里，感觉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到她的脸颊，她头一次感觉到陌生的温暖。

    门被推开了，是一个她见过一次面的女孩。

    “醒了？”女孩坐在桌上打量她，脸上笑盈盈的，“恭喜你成为精神病的宝物，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最完美的人类。”

    十四不懂她什么意思，自己踏下床站起身来。

    阳光尽数洒在她的身上，十四静静伫立在那里，轻轻眯起了眼。

    “你不好奇吗？你会有什么结果？”女孩问。

    “会死吗？”十四薄唇轻启。

    “那是比死更可怕的东西。”女孩笑着答。

    “你终于醒了。”门再一次被推开，十四转过身，看向站在暗处的陈琳。

    陈琳好像变了，但她说不出哪里变了，只能感觉到陈琳看待她的眼神比以往还要更炽热，还要更加让人不适。

    “我帮你治好了身体上的伤口，而且取了所有孩子包括你的铁圈。”陈琳走过来，黑沉沉的眼睛里冷光窜动，“现在你自由了！”

    “你们终于不用待在那里了！”

    十四盯着陈琳的样子，后来才知道什么是她口中所说的“自由”。

    在那之后，她和为剩不多的白衣人一起出发做任务，任务内容大都以救人为主，但都是解救一些陈琳认为有作用的人类。

    不论是沸城周边的医生，还是一号公馆里的女人，只要陈琳需要，她们都必须义无反顾地去做，以自己性命为担保。

    有的时候，十四会渴望出发去做任务，她可以肆意享受外面的阳光，去距离陈琳很远的地方，尽管每次任务结束，她们都得回来。

    直到解救了一号公馆的那个女人，外面再一次出现黑雨。

    十四蹲坐在门口，静静地望着空中无数的黑点。

    那个女孩再一次来到她旁边，把一个东西塞进她的耳朵。

    十四不适地皱了皱眉，直到听到陈琳的声音出现，她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先别急着摘，那精神病为了防我们特意待在隔音室里。你不好奇她说了什么吗？”女孩问。

    十四没说话。

    “听一听吧，014，听听看我们这些小白鼠何去何从。”

    陈琳果然是有打算的，那个女人和陈琳因为十四短暂地发生了一些争执，但因为陈琳坚持要保十四给拒绝了。

    【为什么不能给我？我给了你那么多东西，你有那么多的实验品，不差她这一个吧？】

    【你不明白，014是孩子们中最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

    【黑雨能将所有人变成怪物，她不一样。她可以无效这些东西，尽管那些虫子进入她的身体，但也会被她吸收，直至死亡，成为她的养分。】

    【果真？竟有这样的事？！】

    【那，A级怪物呢？她也……？】

    【……当然】

    【只有她一人？！】

    【只有她一人。】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只要将她身体里的变化研究出来，相信假以时日，我们也可以免疫这些东西！】

    【你？栽在你手里，她还有活的可能吗？】

    【我养活她这么久，赐予她非人的能力，她只不过是把自己再还给我罢了。】

    【反正她也想死，不如牺牲自己，为了我们。】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你要死了。而且是很痛苦地死去。”女孩说。

    十四木着脸抬头，发现空中已经没有雨点，漫天的繁星在漆黑里闪耀。

    “杀了我吧。”

    女孩支着脑袋歪头看她，目光慢慢落在她的后脑，笑道：“我知道一种有意思的死法，不如我帮你？”

    十四点头。

    女孩带着她走进一间极为隐蔽的房间，随后她取出一些东西，那些都是陈琳经常用的东西。

    女孩说，“取出脑后的东西，或许你会永久死亡。”

    “或许，你会重生。”

    十四点头，低头趴在床上。

    剧烈的疼痛从脑后蔓延开来，撕裂的感觉是那样清晰，十四浑身颤抖，痛得快要晕厥过去。

    啪嗒一声，女孩把一块很薄的黑色薄片取出。

    十四盯着它，感觉脑中一直以来沉甸甸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

    女孩蹲在十四旁边，淡蓝色的眼眸看着她，“既然没死，那你应该活下去。”

    “陈琳控制你的东西没有了，外面的铁网不会再对你有效，你可以离开了。”

    十四费力地站起身，看了女孩许久，生硬地说道：“谢谢。”

    后来十四没有一点留恋地离开了呆了许久的地方，她不要命地奔跑着，随便去哪个方向，只要离陈琳越远越好，只要去有阳光的地方。

    她就觉得她还活着。

    她得一直活下去，毕竟她还得待在墨清身边。

    十四倏然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