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醒了吗”
身旁响起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屋内大亮。十四眯了眯眼，看向声源。
墨清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可能是因为背光的缘故，墨清的脸带着些病态的白，眼下透着淡淡青黑。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喝水吗？”墨清清了清嗓，倾身将桌上一直冒着热气的水杯拿起，起身坐到十四床边，“你睡了四天，她们都很担心你。医生检查说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伤口很快可以痊愈。但你久睡不醒……”
墨清顿了顿，浓黑的眼睫垂下来，目光好像落在了杯中的涟漪上，“不过还好你醒了过来。”
十四端详着墨清的脸，沉静的目光掠过墨清轻轻皱起的眉间。那皱起的弧度很缓很轻，近乎看不见。
这似乎是和墨清相处这么久，她头一次听墨清说这么多的话。
“让你担心了。”十四扯起嘴角笑，她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手指拨开墨清脸侧的几缕发丝，墨清顺着她的动作抬起头来，十四这下更看清了她眼下的青色。
墨清看来很久都没有休息。
说是她们担心她，句句把自己撇得干净，可她第一眼看到的，却依旧是墨清。
十四轻皱了皱眉，埋怨自己的梦做得太久，让墨清劳累。
幸亏她醒了过来，记起以前的事，这下她可以保护她。
这还是陈琳将她改造后，第一件让她愉悦的事，所幸她还有能帮助到墨清的地方。
十四动作有意无意地抚过墨清的泛白的肌肤，在墨清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手缓缓退了下来。
“喝水。”墨清轻咳一声，将水递了过来。
十四笑着接过，眼底透出明媚的色彩，打量墨清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
“怎么？”墨清顿了顿，浅色薄唇动了一下，轻声问她。
十四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到一边，意味深长道：“昏睡的这几天，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墨清打量着十四微白的面庞，不知怎得，她莫名觉得十四再一次醒来，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可能是说话的方式，也可能是现在的氛围，都让她觉得十四看她的目光有如实质，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十四点头，“那是很可怕的梦，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说着，十四不自觉捏起身上的被子，微白的双唇紧咬起来，看着更加没有血色。
“有我在。”墨清抬手轻轻搭在十四的额头，缓慢轻柔地抚摸着，“我会护好你。”
十四抬眸，任由眼中激起的水意落下，浓黑的眼眸泛起夺人心魄的蓝光，墨清平静的脸在她眸子里显现，逐渐被诡异的蓝光吞噬。
她笑着凑近墨清，在墨清愣怔的空隙，下巴搭在她的颈窝，双手环住她清瘦的腰。
掌下的身子不自觉僵硬起来，一动也不动。十四感觉自己好像抱着一个木桩子，没有任何反应，倒是硌人得很。
她下意识挑起唇轻笑，在墨清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眸子缓缓扫视着，一路从墨清的清瘦的脖颈滑进墨清的衣领。
黑衣下的皮肤似乎很白，她能清晰看到陷进去的腰窝，带着淡淡的阴影，一路延伸进最下面的地方，直到皮肤与衣服紧密相贴，视线被阻隔。
十四轻声叹了口气，歪着下巴凑到墨清脖颈处轻轻嗅了嗅。
“不舒服吗？”
墨清的声音响起，依然带着最初的关切。
“不如我去把医生叫过来，再帮你看看。白乐白琴她们也是时候该回来了……”墨清边说边动了动胳膊，似乎想要挣脱十四的怀抱，但动作依旧轻柔得很，忙活了半天，倒是激得十四越抱越紧。
墨清不适地缩了缩脖子，十四的呼吸实在太过清晰，呼出的热气尽数扑到她的皮肤上，脖颈间酥酥麻麻的痒意登时传遍全身，带着不属于她的热意。
如果是在以前，她断没有让任何人近身的道理。怎么如今，反倒让十四这样对她。
可尽管这样，她依然不能伤害十四。十四因为她受伤，她该好好护着她。
墨清眼眸微动，床边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细瘦的五指陷进床被里，莫名多了一丝旖旎。
“没有不舒服，只是想抱抱你。”十四留意着墨清的动作，眼底的笑意愈来愈深。
墨清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倒是不再挣扎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抱了几分钟。十四才往后退了退身子，她抬手将墨清略有些松散的衣领紧了紧，轻手抚平布料，直到外人看不到一丝一毫。
如果可以，十四甚至想将裸/露在外的脖颈藏起。这样好看清瘦的脖颈，实在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墨清眨了眨眼睛，看着十四有些过分熟稔亲切的动作，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更何况她们并没有做什么，实在无须整理衣服。
她顿了顿，犹豫开口，“十四，这些我可以自己——”
“嘘——”
十四忽地倾过身子，细瘦的食指隔空抵在墨清微张的唇上，她清淡的眸子里露出促狭的神色来，“她们马上就来了，你应该也不想让她们看到被我蹭松的衣领。”
墨清眸子微动，原本沉静的脸色顿时不自在起来。她低头复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服，直到和原来一般无二，才稍稍放下心。
门外突然响起人们谈话的声音，伴随着开门关门的响声，由远及近，听声音倒是分外熟悉。
墨清留神看了十四一眼，才起身站到床边。
下一秒人们就走了进来，门子吱呀一声响起，刚刚还谈论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十四？！你醒过来了！我不是做梦吧？！”白乐先大步跑了过来，直接坐到椅子上上下打量起十四的身体来，“腿还疼吗？你回来的时候小腿被怪物划了好大一个口子，一直昏睡不醒，可把我们急坏了！”
“我没事，已经好了。”十四说。
白乐点头，看到一旁许久不出声的墨清，叹道：“这下你可以安心回去休息了吧？这四天三夜你就没有好好睡过，现在十四醒了过来，你也可以放心。”
十四顺势侧头看过去，只见墨清笔直地站在原地。从远处看，眼下的青色倒是更加明显了。
十四轻轻皱起眉眼，随即探出胳膊拉住墨清垂落在身前的手，稍稍一带，便将人引到床头坐了下来。
墨清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站在房里的白乐几人。
白乐坐在椅子上，望她们的眸子却亮了些许。
门口的白琴，北北，林和李雯走到近前，四人眸中神色各不相同，气氛莫名怪异。
“你这么照顾我，我怎么还能让你站着。”十四目光滑过墨清紧绷的脸，随后松开拉着的手，弯起眼看地上的众人，“我现在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你们不需要再担心了。”
“真的吗？要不要让医生再来检查一遍？”北北走上前来，眼眶顷刻间红了，“十四，你一睡不醒真的是把我们担心坏了，当时看到你一身黑血的回来，我还以为……”
说着，北北就哽咽起来，兀自偏头将眼泪擦拭，才又转过头看着十四，笑道：“我听她们说了，十四你真厉害。是你危急关头把所有人都救了，如果不是你，可能我们会损失更多。”
白琴拍了拍北北的肩膀，勾唇轻声道：“十四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多了，现如今你醒了过来，也要好好疗养身体，最近几天安定区不会再出去肃清怪物，我们可以稍微休整了。”
“医生说你早该醒过来，昏睡的这几天你身子有没有觉得哪里不一样？”林双手环胸，突然问道。
房间内所有人皆是一愣，周围莫名安静下来。
“并没有。”十四毫不犹豫道。
林下巴微抬，“是么？”
十四后背抵在床头，随意地扫向人群中看着她的林，“你想问什么？”
人群中的北北和李雯相视一眼，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林为什么这么问。
之前在现场的白乐和白琴却是看得真切，十四当时就像变了一个人，明明没有任何防御攻击的武器，却仅仅凭靠四肢就将那些怪物打死，这很难不让人起疑。
“李姐，北北走之前说你做了些土豆饼。”墨清突然道：“在哪里放着？”
“十四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
李雯愣了一瞬，随即一拍手笑道：“就忙着看十四，我差点把这给忘了。幸亏你提醒。”
说着，李雯就小碎步走出房间，没过一会就端出热气腾腾的食物进来，递到床头，“这是我新做的，怕你一醒了会饿，你先吃，不够我们再去做。”
十四收回目光，轻声朝李雯道谢，抓起一块切好的捏在手里，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林盯着十四的动作，也不好再问，歪头看向了别处。
“看到十四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我们和林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不打扰你们了。”白琴走到林身边，作势要将林拉向门口。
白乐也跟着站起，跟在后面，临走到门口又扔下一句，“下午米加应该会找你们。”
墨清：“嗯。”
“你去休息会，这里有我和北北，会将十四照顾好。”李雯担忧地看向墨清。
“没事。”墨清平静道：“你们应该也有你们的事，十四我会看着。”
李雯叹了口气，见墨清这么坚持，也只好作罢，和北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人都走尽，墨清才朝十四嘱咐，“李诗月和安夏对你很是关注，把你在那日的样子全部告诉了米加。从现在开始，你要收敛一些，不要太过张扬。”
十四缓缓眯起眼睛，随口问道：“为什么？”
似是没想到十四会这样问她，墨清疑惑地扭回头，待看到近在咫尺的十四的脸，才后知后觉发现她们的距离离得过分近了。
她忽地站起身，低头看十四漫不经心的样子，“我们和她们相识并没有多长时间，到现在依然不能确定她们是可以相信之人。如果让她们发现你身体的异样，一定不会放你走。”
十四曲起腿抬眸看向墨清有些严肃的脸，“姜诗月是你久别重逢的人，你也不信她吗？”
墨清敛眸，“我当然信她，是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
十四歪头靠在曲起的膝盖上，空余的手抓住墨清垂落在一边的手，轻轻地晃了晃，“那我呢？”
墨清愣了一瞬，下意识道：“什么……”
“你信我吗？”十四问。
墨清皱了下眉，顿了几秒，才望进十四眼底，“信。”
十四弯起眼笑了笑，似乎浑身散发着暖意，“你应该有很多话要问我。”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墨清静静看了十四良久，轻声道：“你好像知道了很多事情。”
“嗯。”十四垂着脑袋趴在膝盖上，看起来懒洋洋的，“以前恨不得永远不要经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些用处。”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再问你的道理。”墨清坐到十四跟前，摸了摸十四的脑袋，“只要你的隐瞒不会伤害到人，那就足够。”
十四从膝盖中抬头，观察着墨清与最初一般无二的神情，直到现在，她依然能看出她眼底的关切。
这样的墨清，她一定要守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