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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完所有学分后,明越申请了提前毕业。楚非凡还在和女友Vivian甜蜜拉扯,秦徵则还要享受自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路“帮扶”自己的好兄弟与上届学长学姐们一起毕业。
毕业典礼厉仲膺自然要参加,尽职尽责地担任了摄像师的身份,给所有来与明越要合照的同学朋友照相,免不了就要被问一句是不是哥哥。这是一个不踩雷的问话,亲哥哥、情哥哥都是哥哥。能被允许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自然是默许公开,但被明越在同辈好友面前亲口承认却是另一回事。
眼下或许还是顺水推舟的承认更合乎明越做事的逻辑——没必要在毕业的最后一天留给其他人一个关于自己情感上的谈资,厉仲膺转了转左手手指上的戒圈——明越今天也没有戴,这或许便是另外一种暗示。
“不是我哥。”明越没有迟疑,却又很平常地回答了学姐的问话,“我男朋友。”
厉仲膺说不出这个瞬间的情绪如何,他只觉得这个瞬间拉得好长,旁边众人兴奋起哄的脸庞定格、喧闹定格、风也定格。
等他从这个漫长的定格瞬间中醒来,这个话题似乎已经过去,众人热热闹闹地继续去舞会礼堂,只留下他为那句没有情感起伏的承认持续心悸。明越落在最后等他,忽然问,“累了?我们回去?”
“不,”厉仲膺很快回过神来,上前两步牵着他的手,“我想看你跳舞。”
实际上,明越来这以后只分别跟着楚非凡和柳亚飞去过两次舞会,他感受不到舞会的乐趣,便不再去。不过毕业舞会是传统,失恋的小姑娘还特地来请他做男伴好“艳压”前男友,小姑娘发出请求时明越很犹豫,他知道这个和明心差不多大的女生冒昧向他提这样的请求一定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只是一支舞,他并不为难。只是提前几天来这的厉仲膺正与他一起,看见了他手机上的消息。
“答应呀,”厉仲膺亲他,“你可以帮她的忙,我也可以看你跳舞的样子。”
明越说,“我不会跳。”
厉仲膺笑起来,“我可以教你。”
于是厉仲膺包下酒店单独的小舞厅,与明越跳华尔兹,他跳女步,教明越跳男步。
明越学东西很快,跳舞对他而言不是难事,加上他又高大英俊,与同样高挑靓丽的女生很快成了舞池的焦点。交换舞伴,跳过两轮又换回来。终于音乐暂歇,明越将舞伴送回休息区,向阴影处走去。
厉仲膺面前的酒杯一口未动,拿出纸巾替他擦汗,“你跳得很好,我都看呆了。”
明越不知想到什么,问他,“跳得好你怎么不拍了?”
尽管他们确认了关系,但近一年多,学业还是使他与厉仲膺聚少离多,于是厉仲膺常常拍他,和一湾甚至专门有间放映室存放着监控和厉仲膺亲自拍的视频,明越不在的时候厉仲膺就会坐到放映室里,有时是几个小时,有时是一整晚。
厉仲膺没有刻意瞒他,明越也默许了。在放映室看累了睡一觉,总比用安眠药入睡要好。
后来他也习惯了厉仲膺的镜头,这回没见他拍,倒成了意外。
“拍你和漂亮女生跳舞,我还没那么大度吧。”话是这么说,但厉仲膺这次真的没有吃醋,就连他自己也很惊讶。明越在灯下跳舞的时候他想了一会,或许不止是因为这是他让明越同意的,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明越爱他,也信任了他的爱。
这甚至比任何事都让他飘飘然。
没有人望见这片阴影,厉仲膺拉着明越的衣领让他稍微低头,亲上两片唇,缠了一个湿漉漉的热吻,才说,“我已经找酒店拷了我教你那几天的视频。”
这是厉仲膺的作风,明越忍不住笑了。
他们看了一会其他人跳舞,现在场子里已经完全放开,有舞伴的没舞伴的,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比如和Vivian正边跳边亲吻的楚非凡,比如在女孩子中像只花蝴蝶穿梭的秦徵,再比如和不熟悉的女生正互相在踩脚中艰难舞动的楚非凡。明越忽然问,“要不要去跳舞?”
厉仲膺喝了口酒,笑容敛了半分,在黑暗中倒与之前也看不出什么区别,“去吧,我在这等你。”
“我是说,你要不要和我去跳舞?”
厉仲膺一愣,沉默半晌还是摇摇头,“你去吧。”
这还是明越第一次在厉仲膺这里被拒绝。他有些意外,他觉得厉仲膺明明是想和他跳舞的,他伸手拿过厉仲膺试图一口喝光的酒杯,“为什么?”
被夺了酒杯,厉仲膺茫然了一瞬,听到问句又回过神来,他当然想在这么有意义的夜晚和明越跳舞,一支也行,一小节乐曲都行。但是他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左腿,“我的左腿……跳舞很丑。”
明越学舞的时候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记拍子和步子以及不要踩到厉仲膺的脚。而厉仲膺在舞厅里留给他的所有印象,只有一张苍白的同样被汗湿的脸。
他跳起来是什么样?是不是丑陋、是不是不协调、是不是有些可笑,明越统统不知道。
厉仲膺知道,他从舞厅的镜子里知道,也从拷回来的监控中知道,所以他不能当明越的舞伴。
明越没有说话。
厉仲膺疑心他是生气了,一边叹气自己把年轻人惯得有些骄纵,一边又觉得他连耍性子都可爱无比,正要低声去哄,忽然被明越抓住手腕,把他向门外拖着走出去。
舞会后面是一片草地,没有灯光,没有人,月光与星光也稀疏,舞会里的音乐隐隐传过来,更显得这里荒寥。
厉仲膺摸不清明越到底有没有生他的气,生气的话又生了几成,故意问他,“要在这里做吗?”
明越猛地松开他的手腕,“你说什么!”
这回是真生气了。
厉仲膺去追明越的手,身体也贴过去,飞速道歉:“我说错了,我不说了。”
明越把他推开了一点。厉仲膺心便又悬起来。
兜里的戒指盒更烫了。
他担心自己这枚求婚的钻戒今夜是戴不到另一位男主人的中指上了,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因为在意怕给明越丢脸而拒绝自己的男朋友——那本是个很好的氛围,如果他们跳一支舞下来,明越应该不太好意思拒绝他——都被他搞砸了。
下一秒,新的乐曲响起,明越却走近一步,搂住他的腰,头也低下靠在他肩头,语气凶巴巴地:“跳舞。”
没有光亮,没有其他目光,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以放心地、不在乎丑陋地,和他的爱人跳舞。
于是他们也像那些舞池里略显开放的小年轻们,脚步乱得一塌糊涂,只有双臂在音乐中紧紧搂着,唇舌缠绵。
他搞砸了。但是明越接住了他。厉仲膺想。
于是他跪下左膝,打开了月色的戒指盒。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