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还躺在地板上,被冰的受不了只好蜷缩起来,发丝沾着汗水贴着他的脸,沈知意呼吸还有些沉重,幸而同学们刚好带来了担架,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沈知意扶了上去。
把他扶上去的同学还很犹豫地抬了抬手,“系草你这么瘦啊。”
沈知意躺到担架上,手背着眼睛,闻言移开手,轻飘飘扫了说话的人一眼。
“系草?”
“别吵了,没看系草不想说话吗,谁遇到这事儿都烦的很,我们赶紧把系草送到医院吧,不过这会儿也不知道堵不堵车。”
只是到了楼下,还没等同学们担心堵不堵车的问题,走在前头的女生突然发现就在自己教学楼下停了一面包车,她也来不及多想,走上前去拍了拍车窗,“师傅,能送我们同学一遭吗?”
车窗渐渐下落,女生这才注意到驾驶座上的男人,男人手里还拿着墨镜,微微看过去,身上只着了一件简单衬衣,单手握着方向盘,手腕上青筋微微崩起,女生后退一步,又看了一眼面包车,“先生,能帮我们吗?”
男人看了眼担架上的人,轻微地点了点头,“嗯。”
后座的靠背被放下,沈知意没再让别人扶着,自己扶着车把坐了进来,刚一进后座,直接就躺倒了下去。
“我送他就好,你们先回去上课吧。”
沈知意也冲同学摆了摆手,指了指路闻声,示意自己认识对方,“我认识,谢谢你们。”
沈知意的嗓音有点哑,听不太真切,但同学们看着俩人的氛围也都知道他们认识了,嘱咐了几句以后就赶紧让路闻声把沈知意送医院去了。
“闻声哥。”沈知意的声音有点闷,他整个人缩在后座,大长腿无处可放,只能蜷缩起来,“你的车,好破。”
路闻声没说话,只是手紧了紧,看着青年难受的模样,还是解释道,“工作要求。”
“哦。”沈知意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干脆就不理人了。
“你的伤怎么回事?”
“闻声哥,审我呢?”沈知意本来声音就哑,低低地压着,带着点缠绵的味道,不过路闻声此刻却没注意到这些,遇到红灯,他停下车,倒数蛮久,他抬起眼,从镜子里看到了青年蜷缩起来瘦弱的身体,眼神暗了暗。
“没有,先去医院吧。”
“哦。”
一路无言。
到医院的时候沈知意已经快要睡着了,俯身的男人无奈地看向青年,拍了拍他的肩,“别在这里睡。”
“到了吗?”沈知意揉了揉眼睛,眼尾泛红,声音还有点含糊不清。
“走吧。”
经过这一路,路闻声也不难发现沈知意脖子上的伤,只是看着略微严重一些,倒不会危害人身安全。
“嗯。”沈知意跟在他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让去拍片子,沈知意拿着检查报告还有点新奇,“我还是第一次来医院呢,在国外的时候都是直接请医生来,这还是第一次,闻声哥,我们该去哪儿啊?”
路闻声看他那一副东张西望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也是扶额,拽住他的手,防止他胡乱给跑散了。
“跟着我。”
“哦。”沈知意看着路闻声脸上的表情,有点像笑,于是便就笑了,“喂,闻声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
“什么?”
“像……”
沈知意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远处一阵尖叫声响起。
“啊啊啊,救命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一个医生跪倒在地上,不远处,一个神色癫狂的男人举着一把刀,直接朝医生跑了过来。
“不要。”就在医生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一阵温热的触感溅在他的脸上,一声茫然地睁开眼睛,眼前的男人死死握着刀刃,双手都沾满了鲜血,他的眼神冷淡,就在谁都没有看清的时候,刀就瞬间落到了地上,发出一阵碰撞声。
男人直接一拳砸向对方,三下五除二就控制住了刚刚还挥刀乱砍的疯子。
很难想象,这一连串丝滑的动作是在瞬间完成的。
沈知意没忍住,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他的目光直直打向面色冷淡的男人身上,对方注意到,并且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沈知意又露出一个笑容,眨了眨眼,嘴唇微微动了动。
“什么?”路闻声牢牢制服着歹徒,下意识翻译唇语,但直到沈知意抿住唇走过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沈知意在那一秒说了什么。
“谢谢,谢谢你。”
刚刚从鬼门关上走出来的医生连连道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周围的病人也义愤填膺地看着被制服的男人,“徐医生可是公认的好医生,平常特别关心病人,自己都没什么钱,全捐出去了,你个人渣,徐医生到底怎么惹你了。”
“就是,要不是徐医生,我家囡囡都活不过这个春天,你个人渣。”
徐医生也很是感动,他年纪不算特别大,但也从医十几年了,一生中救过的病人数不胜数,天天省吃俭用,挣来的钱全都捐出去了,以至于相恋七年的女朋友实在受不了家里的逼迫跟他分手了,但直到现在,直到死神将要来临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救人。
他十七岁那一年,在自己最失意颓废,亲人不爱,同学厌弃的那一年,是一个陌生人鼓励他,安慰他,尽管他们并不认识,在徐图询问报酬的时候,那个人也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如果以后有可能的话,你就给世界一点爱。”
“好。”尽管无厘头,年仅十七岁的少年还是点了点头,认真地把这句话记进了脑海里。
可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到最后,还是死了,病死的,徐图后来才知道他确诊了胃癌晚期,必死无疑。
十七岁的徐图不理解死亡的意义,他去找那个人,可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他去墓园,那个人的墓碑前特别冷清,只放了一朵开的正艳的小雏菊,碑上甚至没有名字,只有简单的一句,“给世界一点爱。”
徐图从那一刻开始,就开始决定未来要学医,无论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怎么样都好,只要可以像那个人一样就好。
后来他真的做到了,他成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医生,省吃俭用捐款,尽心尽力救人,这一生,他都在践行年少时的约定,去努力地给世界一点爱,他一直觉得这句话应该只有这么一句,直到今天。
徐图的泪水渐渐滴落了下来,他看了看正在制服恶徒的男人,又看了看周围满含关切的他曾经帮过的病人们的眼睛,无声地笑了笑,“给世界一点爱,世界也会给你一点爱,谢谢你,我明白了。”
徐图看向方才袭击他的人,平淡地解释道,“病人手术前,我已经强调了术前要求,并且嘱咐过家属很多遍,医院的检查报告也明确地指出是你们没有遵循医嘱导致的这一场意外,我理解你的愤怒,可是你悲伤吗?乐乐死以前都在叫爸爸,可你呢?你在哪里?我不会探究病人的隐私,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和解。”
徐图说完看向路闻声,感激道,“刚才真的谢谢你,你的手等警察来了也处理一下吧。”
“不急,先处理他的。”路闻声并没觉得有什么的,他单手直接劈晕了男人以后,手指微曲,指了下沈知意。
“好。”在医生的带领下沈知意很快就做完了检查,他的脖子上被绑上了一层绷带,沈知意不太适应,手指搭在脖颈处,就想拽下来。
路闻言就在他身边,接过医生递过来的药,转头看见沈知意的动作,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你的手上还有血,哥。”沈知意坐在病床上,微微垂下眼睛,“把我这里都弄脏了。”
洁白的绷带上被沾上了几滴血,沈知意的手指微微一动,鲜血晕开,衬在白绷带上,格外显眼。
路闻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松开手,“别乱动。”
“哦。”沈知意干脆放下了手,没有手的遮挡,那一点晕开的红就显得更加明显了。
医生刚好走过来给路闻声处理伤口,看见这一幕也没说什么,麻溜地给两人包扎好,临了还不忘嘱咐了沈知意一句,“没啥大事,但这几天要切记戒烟戒酒,辛辣的,凉的,最好也不要吃了。”
路闻声想起青年之前说的有烟瘾直接朝他看了过去,只见青年面上都是答应,眼睛都不知道瞟到哪里去了。
“你是他哥吧?监督着你弟弟啊,现在年轻人别看面上乖巧的很,私底下可是烟酒都来。”
路闻言点了点头,看向沈知意,心想,有些人面上也不见得有多乖巧,这么想着,就见沈知意冲他挑衅地挑了挑眉毛,他移开视线,“嗯,我会好好监督他的。”
沈知意压根不在乎,笑话,这年头,谁能管的住他?
刚一出医院,沈知意就想找个借口赶紧把这人甩了,但谁知道路闻言也确实像医生说的那样,有在好好监督他。
“闻声哥,这次谢谢你了,不过,我要回家了,麻烦你开到黄埔小区吧。”
“忘了告诉你,你母亲把你托付给我了。”
“你之前说的确实没错,我小时候确实抱过你,你也确实该叫我一声哥。”
“什么意思?”沈知意都快笑不起来了,他攥紧了裤兜里的烟盒,眼神危险。
“不明白么?意思是,这几天,你跟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