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已经二十八岁了,但那个跟噩梦一样的场景还是会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挣不脱,逃不掉,每时每刻都像身处在地狱。我想死,可我不敢,况且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死。
他对我说的话也像烙印一样,早已经印在了我的心上。我就是一个卑鄙的小人,我妄图把他从天上拽下来,让他跌落泥潭里,可是天上的人跌落泥潭哪里还会有活路,他们哪里懂得自救?
那年他七岁,我八岁。他是村里最穷的那户人家的儿子,我是村里最有钱的那户人家的儿子。我们之间已经存在一条跨越不过去的沟壑,哪怕之后能跨过去都会有一方伤得深不见骨。
小时候大人总说我是皮猴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管不听的皮猴子,欠揍得很。
如果能回到小时候,我想我一定会把我自己打得半身不遂,这是我应得的。
我认识他的那天,他在河边洗衣服,一家人的衣服他一个七岁的小孩子一个人在洗。我不理解,我很无聊,我拉着他想让他陪我一起玩。
他不愿意,他说他要洗衣服,洗完还要回去干活。我不乐意,我想起来我兜里有钱,大人们说钱是可以用来买我想要的东西的,比如玩具、泡泡糖。
我把兜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拢共算起来应该有个五六十块的样子吧,在那个时候已经算很多了,我把钱全部塞到了他的手里,超级大声的说:“我有钱我把钱给你,你陪我一起玩。”
他那个时候好像愣住了,似乎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他慌忙的抬起头看向我,眼神能看出来似乎很犹豫。
最后还是把钱还给我了,他说:“你拿一颗鸡蛋过来,我就陪你一起玩。”
我很开心,或许是因为没有玩伴的缘故吧,我跑回去翻找鸡蛋。拿着鸡蛋跑回去,却发现他已经离开了,我很生气,他遛了我。
我向爸爸妈妈打听到了他,第二天一起床就带着鸡蛋跑去他家找他。他在生火做饭,我把两枚鸡蛋放在了他的手里,“昨天一个今天一个,你今天陪我玩,不然我一直缠着你。”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让我坐在一个还算干净的小板凳上,那个小板凳在我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是他前一天晚上做出来的。我问他,他也不回我,像是在躲避这个问题。
我和他一起上了同一所中学,我的噩梦也是从哪里开始了。
在寄宿后,我被霸凌了,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告诉了老师也告诉了他,可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更严重了。
家里人忙于事业,并没有太过于关注我。我不敢告诉他们。我想着熬过这三年就好了,可是我生病了。
抑郁症,我休学了。
我离开了这个地方,断了和这里所有朋友的联系。家里人给我找了价格昂贵的心理医生给我治疗,可是好像并没有用,我的病情更严重了。
那天治疗完,我去常去的面馆吃面时,又遇见了他,他长开了,差点没认出来。
后来我们又熟络了起来,我的病情慢慢在好转,所有人都好像看见了希望。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带着鸭舌帽低着头匆匆从我身边走过,往我怀里塞了一封信。我很疑惑,我把信拆开看了。
信上的内容让我遍体生寒,我感觉我的病情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始在恶化。我拿着信去问他,他沉默了,他没有否认。我感觉自己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手指不受控制的不停颤抖。
我艰难的开口:“就这样,断了吧。你真的该死啊,可你没有资格去死,你应该带着你的罪孽就这样一直活下去。”
我决绝的转身走了,我想不通我很心痛,可我流不出泪来了,也再没见过他一面。
我的病情在之后控制不住了,我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想他了,我又一次代入他的视角活了一遍,生命真漫长啊,我错了,可没人能替他原谅我了。